上天让我回来，不是让我重新活过，而是让我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开始吗？还是说，这濒死前的幻觉，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我编了个拙劣的借口，说自己是远房亲戚来找人，走迷了路。年轻的妈妈，叫小艳，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小名，眼神单纯，竟信了。
或许是我与她过分相似的容貌，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她热情地邀我进屋里坐。
老屋里的陈设，和我记忆中小时候的样子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生活的烟火气。
墙上还挂着父亲和母亲年轻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人，依偎着，笑得灿烂。
那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从未见过父亲那样笑，对我，他只有不耐烦和暴戾。
爷爷奶奶下地去了，爸爸——此时还是个小伙子，叫建友——也不在家。
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窗台上还放着一盆开得正艳的指甲花。
和记忆中那个永远弥漫着阴郁、争吵和霉味的家，判若两地。
小艳给我倒了一碗水，眼神里透着好奇和善意。“你长得真好看，有点像我们这边的人。”
她笑着说，脸上洋溢着一种被呵护得很好的幸福光泽。
我捧着碗，手指颤抖，碗里的水晃荡着，映出我苍白而扭曲的脸。
我贪婪地看着她，这个赋予我生命，却又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女人。
此刻，她如此真实地坐在我面前，怀着“我”，和我的爸爸，似乎过着恩爱平静的生活。
“你……和丈夫，感情很好？”我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
小艳的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羞涩地摆弄着衣角：“建友他……对我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脾气急点，不过他知道我怀了娃，最近可小心了。”
脾气急点？我内心冷笑，那何止是急，那是暴虐！
可是，看着小艳脸上毫无伪饰的幸福，我的话堵在喉咙口。
难道，他们曾经也有过这样温存的时刻？在我这个“错误”降临之前？
中午，建友回来了。
年轻的他，身材高大，眉眼间尚有几分英气，不像后来被生活压弯了腰、满脸戾气的样子。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小艳连忙解释。
建友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在我和小艳相似的脸上停留片刻，嘟囔了一句“还真像”，便没再多问。
吃饭时，他甚至给小艳夹了菜，语气虽然粗声粗气，却也能听出关心：“多吃点，别饿着我儿子。”
儿子？我的心又是一沉。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期待的就不是我。
日子就这样诡异地过了下来。
我以投亲不遇、暂时借住的名义，留在了这个时空，这个所谓的“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