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起头。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双手捧着一杯拿铁,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人群。阳光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几缕发丝被染成金色。
她很美,是一种精致却缺乏生气的、人偶般的美。
但我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咖啡杯从我指间滑落,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褐色的液体蜿蜒流淌,引来旁人的侧目和内心或惊讶或厌烦的嘀咕。但我完全顾不上了。
因为当我习惯性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听觉」转向她时……
……我什么也没听到。
不是模糊,不是微弱,不是平静。
是空无。是真空。是浩瀚宇宙里一颗没有任何信号传来的星球。
绝对的、死寂般的沉默。
这不可能。即使是深度冥想的高僧、昏迷的病人,甚至是刚死之人,他们的心灵深处也会残存一些细微的波动,一些意识的余烬,像星辰爆炸后残留的光。
但我从她那里,什么也感知不到。仿佛那里根本不存在一个能够思考的灵魂。这种完全的寂静,比我以往听到的任何喧嚣都要震耳欲聋。
我着了魔一样盯着她,连呼吸都忘了。我的世界,第一次只剩下我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疯狂地敲打着这突如其来的、令人恐惧的宁静。
那是一种近乎窒息的体验,长久渴望的东西以最诡异的方式出现,带来的首先是本能的恐惧。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她的动作有一种微妙的流畅感,似乎经过精确计算,没有任何冗余。
她的眼睛很大,是浅褐色的,像透明的琥珀,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错愕失态的脸,却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没有好奇,没有尴尬,也没有被冒犯的不悦。
鬼使神差地,我抓起纸巾胡乱擦了擦桌子,端起新的咖啡杯,走了过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社交礼仪和惯常的谨慎都被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冲垮了。我被那片寂静吸引,像磁石指向北极。
「你好,」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像砂纸摩擦,「请问……这里有人吗?」这个问题愚蠢至极,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了看我对面的空椅,目光移回我脸上,微微摇了下头。「没有。」她的声音很好听,清冽柔和,像溪水流过卵石。
但更重要的是,伴随这声音,依旧没有任何内心的涟漪。普通人说话时,内心往往会有补充、有纠偏、有未说出口的 OS(比如「这人真怪」或「希望他别打扰我」),但她没有。她说出的,就是全部。字面意思,毫无弦外之音。
「我叫简清。」我坐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杯壁。
「艾佳。」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完美符合社交礼仪教科书,却像是由精确计算得出的,缺乏一种自然的温度和时间跨度——出现和消失都过于准时。
「艾佳……很好听的名字。」我笨拙地搭着话,全部心神都用来感受那片令人眩晕的寂静。
我的读心能力像失去目标的雷达,徒劳地在她周围扫描,却只能捕捉到一片空白。「常来这里吗?好像第一次见你。」我试图让对话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