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碎梦之初
客厅那盏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是我亲自挑选的。记得三年前刚搬进这栋别墅时，顾景川只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俗气。”那一刻，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可我还是坚持留下了它，因为它在夜晚亮起时，会折射出七彩的光斑，洒在冷色调的装修上，能给这个过于宽敞、过于冰冷的家增添一丝虚幻的暖意。
而此刻，这暖意碎了一地，和他撕碎的结婚证一样，变成冰冷锋利的碎片。
他站在我面前，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带回来的、秋夜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水味。那味道，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是林晚的味道。我几乎能肯定。
“林晚回来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宣读一份与他无关的公文。
我手中端着的醒酒茶，是依照老中医的方子熬的，因为他常应酬，胃总不舒服。茶水温热，透过薄瓷杯壁熨帖着我的掌心，却丝毫温暖不了瞬间冰凉的手指。我极力克制，才没让茶水晃出来。林晚。这个名字，终于不再是埋藏在我心底一根隐形的刺，而是化作了现实中的利刃，由他亲手，精准地刺向我的心脏。
我怎么知道的？或许，是从他书房那个上了锁的抽屉缝隙里，偶然瞥见的、边角已磨损的旧照片；或许，是他每次应酬醉酒回家，将我误认时，口中喃喃的那个名字；又或许，只是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里，他看我时，目光总是带着一种审视和比较，仿佛在透过我，努力拼凑另一个人的影子。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一个拙劣的、暂时的替代品。
我默默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陶瓷与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这个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也没有哭闹。这三年的婚姻，早已将我磨砺得懂事而隐忍。我知道，在金丝雀的笼门打开时，安静的离开是唯一能保留的体面。
“结婚证呢？”他问，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索要一件本就属于他的物品。
我转身，走进主卧。这间卧室很大，装修极简，冷硬得像酒店套房，几乎看不出多少我的痕迹。只有床头柜上，放着我从旧家带来的、有点掉漆的铁皮盒子，里面装着一些我视若珍宝的小东西。而我们的结婚证，就被我小心地放在床头柜最底层。拿出那两个红本时，我的指尖忍不住颤抖。领证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他却没什么笑容，拍照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如此，那天依旧是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觉得被上天眷顾的日子。能成为他的妻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我也曾心怀感激。
我把结婚证递给他。
他没有接，而是直接抽了过去，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封面上的照片和名字。那双骨节分明、曾被我偷偷描绘过无数次的手，毫不犹豫地用力——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鲜红的碎片，如同被狂风撕扯的花瓣，又像心口淌出的血，纷纷扬扬，飘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她回来了，你该滚了。”他重复道，这次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像要急于掸掉身上碍眼的灰尘，“明天我会让律师过来处理离婚协议，条件不会亏待你。今晚，你就搬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