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
身上是香芋紫的真丝连衣裙，剪裁精良。
这并不是我的风格。
但我喜欢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惟深喜欢。
或者说，他喜欢沈言蹊穿这个颜色的样子。
“发什么呆？”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耐烦。
顾惟深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透过镜子看我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商品。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他微微俯身，手指掠过我的发丝。
“头发还是盘起来更好，言蹊她从来不披散着头发吃饭。”
“嗯，知道了。”我垂下眼，低声应道。
他端详了片刻，眉头微蹙：“口红颜色不对，太艳了。擦掉，换那只西柚色的。”
我听话转身，从梳妆台上那一排口红里，找到了他说的那支。
我对着镜子擦掉原本的颜色，重新涂上西柚色。
他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那种沉默的压迫力让我手心微微出汗。
直到我抿好嘴唇，他才勉强满意地开口：“餐厅订了七点半。”
他转身要走，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对了，‘灵韵’珠宝的推广方案，初稿明早必须放在我办公桌上。我要最能打动人的创意，就像……”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就像她总能想到的那样。”
“灵韵”是个大客户，推广方案竞争激烈。
他又要把我的创意冠上他的名字去竞标。
成功了，是他的功劳；失败了，就是我的能力不足。
我挤出一个顺从的笑：“好的，顾总。我今晚会加班做出来。”
他终于满意了，点了点头，离开了衣帽间。
我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浮现了一层薄汗。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陌生。
这不是纪晚书，只是套着沈言蹊壳子的可怜虫。
心脏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一年前，爸爸突发重病，手术费后续治疗费像一座大山压下来。
我刚毕业，工作没稳定，家里那点积蓄杯水车薪。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顾惟深出现了。
他是我学长，也是大名鼎鼎的“深言创意”广告公司的老板。
他说欣赏我的才华，愿意预付一大笔钱帮我渡过难关，条件是我入职他的公司，并且答应他一些“私人”的小要求。
那时我以为遇到了贵人，感激涕零地签了那份合同。
后来我才明白，他所谓的入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看中的也不知我的“才华”，更是我的眼睛和侧脸像他的白月光沈言蹊。
那份合同像一道枷锁，把我捆得死死的。
天价的违约金，我赔不起。
生活里，他让我百分百复制沈言蹊的各种喜好，服饰、香水、说话语气、口味偏好……方方面面。
同时工作上，我成了他不见光的枪手。出自我手的创意方案，署名永远是“顾惟深”。
他拿着我的作品去拿奖，去巩固他的才子人设。
我压下心头的酸涩，没时间伤感，要迟到了，方案今晚也必须要做出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让自己脸上挂上类似沈言蹊那样清浅又疏离的笑容。
然后拿起桌上那只她最爱牌子的手包，走出衣帽间。
餐厅格调高雅，灯光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