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对璧人。
我淡淡收回视线，执起面前玉杯，浅啜一口。
酒液清冽，却莫名觉得这殿中有些气闷。
许是目光停留稍久，又或是薛玉瑶本就对我这陌生面孔存了几分留意与警惕——毕竟我所在的席位，虽偏，却也非寻常家眷可坐。
她忽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安之，下巴微抬，方向正是我这边。
林安之顺着她的目光看来。
起初，他眼神掠过一丝疑惑，似乎觉得我这面容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毕竟，我今日未着太女冠服，但气质与乡野之时亦判若两人。
然而，那点疑惑迅速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看清了我，认出了我。
瞳孔在刹那间骤然收缩，震惊、骇异、难以置信，最后悉数化为一片巨大的恐慌与无措。
“哐当——”
他手中的玉杯脱手跌落，砸在案几之上，引得周遭几人侧目。
“安之？”
薛玉瑶吓了一跳，低声惊呼，“你怎么了？”
林安之却恍若未闻，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哆嗦着，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令他恐惧的景象。
薛玉瑶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我，带上了明显的审视与不悦。
她显然不认得我，只将我当作某个不知名的女眷，而林安之这突如其来的失态，显然因我而起。
她柳眉微蹙，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邻近几人听见的嘲讽：
“这是谁家的姑娘？瞧着面生得很。莫非是跟着哪位大人混进来，开眼界的不成？这般不懂规矩，直视外男，可是失了体统。”
她这话，既是贬斥我，更是说给失魂落魄的林安之听，提醒他注意身份，莫要为不相干的人失态。
林安之被薛玉瑶的话惊醒了几分，但巨大的震惊仍让他难以回神。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差点带倒案几。
薛玉瑶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周围的目光更多了。
林安之似乎想朝我走来，或是想确认什么，却被身旁同僚急忙拉住。
“林兄！慎行！”同僚低声警告，眼神示意御座方向。
林安之僵在原地，进退维谷，额角渗出细汗，那副慌张失措的模样，与他方才谈笑风生的姿态判若两人。
薛玉瑶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认定是我引得林安之如此反常。
她冷笑一声，声音拔高了些，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
“安之，何必为些不相干的人扰了兴致？有些人呐，就是心存妄念，以为攀上高枝就能变凤凰，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配不配！”
这话已是极尽刻薄。
我依旧静坐，垂眸看着杯中残酒，面上无波无澜，仿佛他们议论嘲讽的，是与我不相干的旁人。
宴席因这小小插曲静了片刻，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逡巡。
幸好，此时内侍官高声唱喏，陛下有赏赐下达，暂时打破了这尴尬局面。
众人纷纷起身谢恩，注意力被引开。
林安之被同僚强拉着行礼，动作僵硬，目光却仍不由自主地瞟向我这边，充满了惊疑不定。
待赏赐环节过去，宴席恢复喧闹，但那一角的氛围已然不同。
薛玉瑶紧挨着林安之，不时低声说着什么，面色不虞，显然在埋怨他方才的失态。林安之则有些心不在焉，应答寥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