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笑得更欢了,有人甚至朝我扔了个烂苹果,砸在我脚边。
回到家,母亲正忙着杀鸡,鸡血滴在地上,像一朵朵刺眼的红花。
弟弟坐在院子里玩手机,见我回来,头也不抬地说:“姐,张屠户说等你嫁过去,就给我买辆摩托车”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杂物间,关上了门,瘫坐在地上。
窗外传来张屠户的大嗓门:“王麻子,人准备好了吗?我可带了喜糖来”
父亲笑着迎了出去,母亲在院子里忙得团团转,弟弟则兴奋地跑去看热闹。
6.
我拉开门,父亲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正搭在门把手上。
见我出来,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不耐烦取代:“磨磨蹭蹭干什么?你张叔都等急了”
我没有看他,径直走向弟弟的房间。
路过堂屋时,张屠户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我家唯一的红木椅子上,嘴里叼着烟,油腻的手指把玩着几包花花绿绿的喜糖。
他瞥见我,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这还是不一样,这身段,这模样,值十二万”
母亲连忙端着茶水凑过去,赔着笑:“张大哥快尝尝这新茶,特意给您留的。”
弟弟则在一旁不停地用手机拍着张屠户放在桌上的彩礼钱,眼睛里闪着对摩托车的渴望。
我回到弟弟房间,反锁了门。
心跳如擂鼓,手心的纸条被汗水浸得发软。
李婆婆为什么要帮我?三更的后河码头,又能有什么指望?
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迅速换上最旧的一套衣服,将通知书和纸条藏进贴身的口袋里。
夜色渐浓,村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我听到父亲在门外不耐烦地砸门:“快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收拾一下”说完便悄悄挪到窗边。
窗户年久失修,我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撬开一条缝。
外面的月光很亮。
我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翻了出去,落在后院的柴堆上。
脚下的枯枝发出轻微的断裂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在那儿?”张屠户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屏住呼吸,死死贴在柴堆后面。
幸好夜色掩护了我,他并没有发现。
我趁着他转身和父亲说话的间隙,猫着腰,飞快地穿过院子,朝着村外的后河码头跑去。
风吹在脸上,很疼。
我不敢走大路,专挑田间的小路跑。
玉米秆在我身边哗哗作响,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鸣叫。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到远处后河码头那微弱的灯火,才稍微松了口气。李婆婆正站在一艘小渔船边等我,她裹着一件旧棉袄,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馒头。
“丫头,快上来。”李婆婆压低声音说。
我跳上渔船,李婆婆立刻划动了船桨。
“婆婆,您为什么要帮我?”我忍不住问。
李婆婆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有机会走出去,却被家里人拦着嫁了人。我不想你也走我的老路。你可不能被那十二万给毁了。”
望着远方城市的方向,我紧紧握住了怀里的通知书。那里有我的大学,有我的未来,有我从未想象过的广阔天地。
“婆婆,谢谢您。”
“傻丫头,快吃馒头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