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说爱我。
他说我是他唯一的光,是他此生唯一的知己。
然后,他亲手把我谢家一百三十口人,送上了断头台。
行刑前夜,他从天牢里“救”出我,把我锁在一座叫“知鸢”的别院里。
他说,这是为我打造的金丝笼,只要我乖乖为他出谋划策,我还是他心尖上的人。
他喂我最苦的药,让我苟延残喘。
他给我最华丽的衣衫,把我当个摆设。
他以为,他折断了我的翅膀,我就只能仰望他。
他不知道,我的每一口呼吸,都是为了复仇。
我吃的每一道菜,都是送出去的密信。
我画的每一幅画,都是催他上路的符咒。
我给他出的每一个计策,都是通往地狱的捷径。
他以为他在第五层,运筹帷幄。
呵,我在第一万层,给他挖坟。
顾晏,你和你顾家的辉煌,都是我谢知鸢亲手搭建的。
现在,我也要亲手,把它们拆了。
一块砖,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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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响了。
是那种沉重的铜锁,被人用钥匙捅开,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特别刺耳。
我没回头,继续绣着手里的那块帕子。
一双皂靴停在我面前,带着一股子冷冽的龙涎香,是他来了。
顾晏。
这个名字在我舌尖上滚了一圈,又苦又涩。
“鸢儿,又在赌气?”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温润的,像是三月的春风。
可我知道,这春风里头,藏着刀子。
他伸手想来碰我的肩膀,我身子一侧,躲开了。
他也不恼,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收了回去,然后把一个托盘放在我旁边的石桌上。
“今天御膳房新做的莲子羹,我特意给你端来的,尝尝。”
我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一碗白玉似的羹汤,热气腾gın。
旁边还有一碗药,黑乎乎的,冒着苦气。
一碗甜,一碗苦。
这就是顾晏给我的生活。
他把我从天牢里捞出来,关在这个叫“知鸢别院”的地方,每天锦衣玉食地供着,也每天用最苦的药吊着我的命。
谢家一百三十口人头落地的场景,还在我脑子里打转。
我爹,我娘,我那刚满七岁的弟弟……
刽子手的大刀扬起,血溅了我一脸。
而他,我的青梅竹马,我曾倾尽所有去辅佐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的监斩台上,面无表情。
“怎么不吃?”他坐到我对面,自己端起那碗药,“今天这药,我陪你一起喝。”
他这是在演哪一出?
我放下手里的绣绷,终于抬眼看他。
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依旧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眼。
就是这张脸,骗了我十年。
“顾公子,”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每天都来,不嫌烦吗?”
他端着药碗的手一僵,随即笑了。
“鸢儿,我们之间,何必这么生分。”他把药碗推到我面前,“我知道你恨我。但谢家的事,非我所愿。我也是为了保全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一个“非我所愿”。
好一个“出此下策”。
他顾家能有今天,踩着的是我谢家的尸骨。
他身上的每一寸功名利禄,都沾着我谢家人的血。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