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勉强恢复、眼神却一片死寂的女人，呆坐了几秒。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车门，踉跄着下了车。身影消失在记录仪的镜头之外。
画面静止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副驾驶座，和车窗上模糊流淌的雨水痕迹。时间显示：15:55。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车外哗啦啦的雨声，单调地敲打着金属和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锤子，持续不断地砸在厉承的耳膜上，也砸在他早已冰冷凝固的心脏上。
他坐在驾驶座上，身体绷得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石头。眼睛死死盯着中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那个空了的副驾驶座。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下颌线绷紧到极致的冷硬弧度，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塌陷，最终沉淀为一片望不到底的、浓稠的黑暗。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指尖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他点了一下屏幕。弹出操作菜单。
光标移动，落在“删除当前文件”的选项上。
红色的删除提示框跳了出来，刺眼地闪烁着。
厉承的指尖悬在那个猩红的“确认”按钮上，停顿了足足十秒。十秒钟里，苏唯压抑的啜泣、江临粗重的喘息、车门甩上的巨响、还有那句“最后一次…就当告别…”的魔咒，在他脑子里疯狂地冲撞、回响。
指尖落下。
“滴”的一声轻响。
屏幕上，那段记录了十五分钟地狱景象的视频文件，进度条瞬间清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厉承关掉了屏幕。车厢彻底陷入黑暗，只有仪表盘上几颗幽绿的指示灯，像野兽冰冷的瞳孔。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雨刮器再次开始工作，左右摇摆，徒劳地刮开不断流淌的雨水，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车子平稳地汇入雨夜的车流。厉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光怪陆离的道路。车载蓝牙自动连接了他的手机，轻柔的钢琴曲流淌出来，是苏唯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他伸出手，关掉了音乐。
世界只剩下雨声。
第三章
厉承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苏唯蜷在沙发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只露出一个脑袋。电视开着，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但她眼睛没什么焦距，呆呆地望着屏幕。
听到开门声，她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猛地转过头。看到是厉承，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掀开毯子跳下沙发，赤着脚就跑了过来。
“承哥！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过分的轻快，伸手去接他脱下的外套，“外面雨好大，淋湿没有？”
厉承没说话，任由她接过自己带着湿气的外套。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粉底打得很厚，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眼妆也重新仔细描画过，眼线拉得又黑又长，努力盖住那无法完全掩饰的微肿。嘴唇上的口红颜色很正，是那种饱满的樱桃红，衬得她脸色有些异样的白。
“还好。”他淡淡应了一声，换了拖鞋往里走。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浓郁的、混合了香水、化妆品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酒店沐浴露的甜腻气味。这味道盖过了她原本常用的栀子花香，像一层厚厚的油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