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的第一堂课,是珠算。
我拿着一个大算盘,在前面教她们最基本的“九九歌”。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底下的学生们,都跟着我念。只有那个秦筝,坐在角落里,抱着胳膊,冷眼看着。
我走到她面前。
“秦筝,你怎么不念?”
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股子傲气。
“这种三岁小儿的东西,有什么好念的。我丈夫在时,四书五经我都读过。”
她这话一说,底下顿时一阵骚动。
不少学生都露出了自卑的神色。她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听到“四书五经”,觉得那是天上的东西。
我没生气。
我把算盘放到她桌上。
“那你算算这个。”我开口报了一串数,“米价一石三钱银,布价一匹七钱银。我手里有二两银子,要买三石米,剩下的钱,最多能买几匹布,还剩几文钱?”
这道题,对于一个有经验的账房先生来说,很简单。
但对于只读过圣贤书的秦筝来说,不亚于听天书。
她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手指头在算盘上拨弄了半天,额头上都冒出了汗,也没算出来。
底下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出。
我看着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秦筝,四书五经是好东西,它教人明事理,知廉耻。但是,它不能让你在没钱的时候,变出一碗饭来。你读过再多的诗,也算不出柴米油盐的价格。”
“我今天教你们的,不是什么高深学问。就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我希望你们记住,学问,不是为了装点门面,拿来炫耀的。学问,是用来过日子的。是让你们能挺直腰杆,靠自己双手活下去的本事!”
我的话说完,整个学堂,鸦雀无声。
秦筝的头,越埋越低。
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我错了。”
从那天起,秦筝成了我学堂里,学的最认真的一个。
她的底子好,脑子也聪明。珠算,记账,一学就会。我偶尔会拿出一些律法的简单案例教她们,她也总能举一反三。
我知道,我捡到宝了。
学堂渐渐走上了正规。
对面的青云书院,一开始还把我们当笑话看。
裴文郁甚至在一次“清谈会”上,公开嘲讽。
“听闻对街的沈氏学堂,不教礼乐,不读诗书,只教妇人打算盘。真是斯文扫地,利欲熏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引得满堂哄笑。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我耳朵里。
我没做任何回应。
我只是默默地,把我学堂里的第一批学生,送去了沈家在城里的各个铺子,实习。
布庄,米行,药铺,酒楼。
一个月后。
城南米行的掌柜,我三哥,跑来找我,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青芜啊!你那个叫秦筝的学生,简直是个人才!她才去了一个月,就把我那积了三年的烂账,理得清清楚楚!还帮我设计了一种新的记账法,省时又省力!不行,这人你得给我!我出双倍月钱!”
紧接着,布庄的掌柜也来了。
“大小姐,你那个叫李翠的学生,你别看她闷不吭声,那手活儿绝了!她能一眼就看出布料的尺寸够不够给客人做一身衣服,连边角料都算得清清楚楚,一个月下来,光布料就给我省了十几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