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显奇迹，绿洲现端倪
陆峥蹲在培育池边，看着水里纠缠生长的蓝藻和硅基生物，手里的铁勺在水面划出涟漪。蓝色花朵已经完全绽放，花瓣边缘缠绕着发光的蓝藻丝，像给花朵镶了圈珍珠边，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爸，它们在跳双人舞呢。” 清澜举着根蓝藻梗，小心翼翼地戳着水面，被苏芮啪地打了下手背。小姑娘噘着嘴缩回手，却偷偷把梗子往水里又送了送，“芮姐说它们是好朋友，分开了会生病，就像我和小虎分开会想他一样。”
苏芮正在往池里撒营养粉，是用沙虫卵磨的粉，混着蓝藻干粉，闻着像过期的奶粉。“别用你的小脏手碰，这玩意儿现在比黄金还金贵。” 她的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的，装着新研制的检测仪，据说能同时监测两种生物的活性，“昨天商队来的人，想用十匹骆驼换一勺样本，被我轰走了。”
陆峥笑了，商队那伙人眼睛比沙鼠还尖，三年前用半块发霉的饼干就想换蓝藻培育技术，现在见了共生体，怕是连亲娘都能抵押出去。“守住了，这是咱们营地的命根子。” 他用铁勺捞起一缕蓝藻，丝滑的触感像绸缎，比三年前第一次摸到的样本柔嫩多了，“你看这弹性，比二柱子新做的橡皮筋还带劲。”
“那是当然，我调配的营养液可不是盖的。” 苏芮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母鸡，“里面加了沙柳根提取的氨基酸，还有沙漠玫瑰的花蜜，促进共生的最佳配方，我试验了七七四十九次才成功。”
清澜突然指着池边的沙地，那里冒出几颗嫩绿的芽，顶着细小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芮姐！你看！草长出来了！是不是蓝藻和星星花（她给硅基生物起的名字）种的？”
苏芮赶紧蹲过去，眼睛瞪得溜圆，比看见商队的骆驼还激动。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沙粒，露出下面的根须，居然是淡蓝色的，像掺了蓝藻汁液。“是碱蓬！能在盐碱地生长的植物！” 她的声音发颤，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就开始画，笔尖划破纸页的声音像小虫子在爬，“共生体改变了土壤酸碱度，这是…… 是沙漠变绿洲的第一步！”
陆峥没她那么激动，但看着那抹嫩绿，心里也热烘烘的。三年前这里还是寸草不生的沙地，现在不光有蓝藻，有星星花，居然还长出了草，像做梦一样。“老周要是看见，保准乐得把他那宝贝烟斗都给扔了。” 他想起老周总念叨的，年轻时在草原放过羊，做梦都想再看见成片的绿。
“何止老周，全营地都得乐疯。” 苏芮的笔尖在纸上飞舞，画得比清澜的涂鸦还认真，“你看这根须的密度，比实验室培育的还旺盛，说明土壤改良速度远超预期。按这进度，明年就能种耐旱的谷子，后年…… 后年说不定能种西瓜！”
清澜的眼睛亮了，拉着陆峥的衣角晃：“爸爸！西瓜是不是圆圆的？红红的？甜甜的？像商队故事里说的那样？” 她只在苏芮的旧画册上见过，每次都缠着问个不停，“到时候我要种个最大的，给爸爸和芮姐当皮球踢。”
陆峥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她的头发已经能扎成两个小辫子，用蓝藻梗缠着，是苏芮昨天刚给梳的，说是 “纯天然发绳”。“一定给你种个最大的，比二柱子的肚子还大。”
正说着，二柱子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他的新布鞋沾着泥，是苏芮用蓝藻染的布料做的，蓝一块白一块，像只花斑狗。“峥哥！芮姐！东边的输水管道沿线，也长出草了！跟池边的一模一样！” 他手里攥着把嫩草，跑得太急，草叶都蔫了，“老周让我赶紧来报信，说这是老天爷显灵了！”
苏芮蹭地站起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培育池，溅起的水花打在陆峥脸上，凉丝丝的。“带我们去看看！” 她抓起样本箱就往外冲，比追独眼龙时跑得还快，“这比实验室数据靠谱一百倍，必须现场采样！”
陆峥笑着跟上，清澜像只小尾巴似的追在后面，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嘴里还喊着：“等等我！我也要去看老天爷的草！”
输水管道沿线果然热闹，不少人围着新长出的碱蓬啧啧称奇。老周蹲在地上，用他那宝贝烟斗小心翼翼地拨着草叶，烟斗杆上的铜箍都快磨平了，是他用三根压缩饼干跟拾荒者换的，平时宝贝得跟亲儿子似的。
“峥哥你看！” 老周指着管道旁的沙地，那里的输水痕迹泛着淡淡的蓝，像条蓝色的丝带，“这水顺着管道渗下去，居然把沙子都改良了，比咱们费劲挖的灌溉渠管用多了。”
苏芮已经跪在地上开始采样，白大褂沾满了沙，却毫不在意。她把土壤样本装进试管，对着太阳看了看，又闻了闻，像在品鉴什么好酒。“水里的共生体浓度刚好，既能改良土壤，又不会过度繁殖，完美！” 她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可以用输水管道进行大面积改良，让蓝藻和星星花顺着水流扩散，这比人工种植快十倍！”
陆峥看着蜿蜒的管道，像条银色的长龙，在沙漠里延伸向远方。三年前铺设时，不少人说这是白费力气，沙子早晚把管道埋了，现在看来，这简直是条播种希望的长龙。“让二柱子带人检查所有管道接口，别漏了水。” 他踢了踢旁边的石头，“再挖几条支渠，把水引到南边的洼地，那里地势低，说不定能积成个小湖。”
“我看行！” 老周把烟斗往腰里一别，撸起袖子就喊，“二柱子！瘦猴！带上工具跟我走！今天不挖出三条支渠，谁也别想吃饭！”
二柱子嗷嗷叫着应了，瘦猴却凑到陆峥身边，神秘兮兮地掏出个东西：“峥哥，这是我在支渠边捡到的，看着像块骨头，又不像沙虫的。” 那东西泛着白，上面还沾着点绿，像块被水泡过的木头。
苏芮接过去，用放大镜看了半天，突然倒吸口凉气：“是水生植物的根茎！不是沙漠里的品种，倒像是…… 像是芦苇！” 她的手开始发抖，放大镜差点掉在地上，“这说明以前这里有水！而且是能长芦苇的淡水！”
陆峥的心猛地一跳。三年来他们一直以为沙漠里的水都是后来净化的，没想到可能有天然水源。“你确定？别是看错了，这玩意儿看着跟沙柳根没啥区别。”
“错不了！” 苏芮肯定地说，她从样本箱里拿出对比图，是监测中心的植物图鉴，“你看这节间长度，还有须根分布，百分之百是芦苇！红雾来之前，这里肯定有片大湖，说不定…… 说不定湖底还有水！”
清澜拉着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好奇：“芮姐，大湖是不是有好多好多水？比培育池大一百倍？能在里面游泳吗？像画册里的小朋友那样？”
“不止一百倍，可能有一千倍，一万倍。” 苏芮蹲下来，平视着清澜的眼睛，白大褂上的蓝藻汁液蹭到小姑娘脸上，像画了道蓝色的泪痕，“等我们找到湖，就让你在里面游泳，教你扎猛子，抓小鱼，好不好？”
“好！” 清澜拍着小手跳起来，辫子上的蓝藻梗掉在地上，滚到输水管道边，沾了点渗出的水，居然冒出个小小的绿芽。
陆峥看着那绿芽，突然觉得浑身是劲。他往洼地的方向望去，那里的沙丘比别处低，地表泛着潮湿的黑，像刚下过雨。“老周！挖渠的时候留意着，要是发现湿土就喊我！” 他的义手在阳光下泛着光，合金关节比新的还灵活，是苏芮昨天刚换的润滑剂，用星星花的黏液做的，说是比沙虫油顺滑三倍，“今天加把劲，挖到天黑，我请大家吃烤土豆，管够！”
“好嘞！” 众人齐声应和，铁锹撞击石头的声音、吆喝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首热闹的歌。二柱子挥舞着铁锹，把沙子铲得满天飞，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是清澜教他的：“蓝藻蓝，星星亮，沙漠变成大水缸……”
苏芮还在研究那截芦苇根，放大镜在她手里转来转去，像玩杂耍。陆峥走过去，递给她水壶：“先喝点水，别中暑了。你那宝贝检测仪要是渴坏了，商队可没地方给你修。”
苏芮接过去喝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白大褂上，晕开个小小的蓝点。“你说，这底下会不会有个地下湖？”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就像故事里说的，沙漠底下藏着大海，只要挖对地方，就能喷涌而出。”
“挖挖就知道了。” 陆峥望着远处的洼地，风从那里吹来，带着股湿润的土味，不像别处的干燥，“就算没有湖，能挖出点湿土，种上几棵树，让清澜知道树荫是啥样，也值了。”
苏芮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个蓝藻手链，编得歪歪扭扭的，显然是新手的作品。“给你的，清澜昨天非让我教她编，说要给你个惊喜。” 她往陆峥手里一塞，转身就走，耳根红得像沙漠玫瑰，“我去看看二柱子挖渠的进度，别让他把管道挖破了，那小子干活总毛手毛脚的。”
陆峥捏着那手链，蓝藻珠子在阳光下泛着光，边缘还有点不平整，是清澜用小牙咬出来的。他把它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像量身定做的。义手和手链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风铃在唱歌。
清澜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仰着小脸问：“爸爸，好看吗？我跟芮姐学了好久呢，扎破了三次手。” 她伸出小手指，上面果然有三个小小的血痂，“芮姐说，用心做的礼物才好看，就像她给星星花做的营养液一样。”
陆峥蹲下来，把女儿搂进怀里。远处的挖渠声还在继续，苏芮的白大褂在人群中晃动，像只白色的蝴蝶。风带着湿润的土味吹过，卷起几片蓝藻丝，像蓝色的羽毛在飞舞。
他不知道这沙漠底下有没有地下湖，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西瓜，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苏芮说的那样，变成真正的绿洲。但他知道，只要手里的手链还在，身边的人还在，脚下的绿芽还在，就总有希望 —— 像这共生的蓝藻和星星花，相互扶持着，在干涸的沙漠里，也能开出最美的花。
夕阳西下时，洼地果然挖出了湿土，黑黢黢的，能攥成团。老周用舌头舔了舔，咂咂嘴说：“有点甜！比净化塔的水还带劲！” 惹得众人都去尝，弄得满嘴是泥，像群快活的孩子。
苏芮用检测仪测了测，突然尖叫起来：“地下水位只有三米！而且是淡水！能直接喝的淡水！” 她的白大褂上沾满了黑泥，却笑得比谁都灿烂，“我们找到水了！陆峥！我们真的找到水了！”
陆峥望着那片湿土，夕阳的金光洒在上面，泛着温暖的光。他的手腕上，蓝藻手链在余晖中闪着淡淡的蓝，像颗小小的星星。清澜在他怀里睡着了，小嘴里还念叨着 “西瓜”，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明天他们会继续挖，直到挖出真正的水；明天他们会让蓝藻和星星花顺着水流扩散，让更多的绿芽破土而出；明天他们会种上谷子，种上西瓜，让孩子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甜。
而他和苏芮，会守着这一切，守着培育池，守着新长出的绿芽，守着彼此的手，像蓝藻和星星花一样，相互扶持着，在这片曾经干涸的土地上，等待着绿洲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