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虫腹内，刀光伪装
陆峥是被腥臭味呛醒的。
眼皮重得像粘了沙子，他费了半天劲才掀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块生锈的铁皮，上面爬着几只肥硕的潮虫，正慢吞吞地啃食着一块暗红色的东西 —— 看着像块干硬的肉。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嘲弄的笑意。
陆峥猛地抬头，脖颈的伤口被扯得生疼，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赵坤的前副手正蹲在他面前，脸上有道新添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划到下巴，看着跟条蜈蚣似的。这家伙手里把玩着把匕首，刀刃上还沾着墨绿色的粘液，闻着跟烂海带似的。
“你们老大呢？” 陆峥挣扎着想坐起来，才发现手脚都被铁链锁着，铁链另一端拴在根锈迹斑斑的铁柱上，晃一下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跟卖废品的推车似的。
“老大？” 疤脸嗤笑一声，用匕首挑了挑陆峥的裤腿，“赵坤那废物，早被你捅死在胡杨林了。现在这基地，是周博士说了算。”
周博士？陆峥心里咯噔一下。是苏芮那个前同事？那个说 “与其净化不如控制” 的疯子。
“苏芮呢？”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昨晚被抓的时候，他看见苏芮被两个掠沙者架走了，白大褂上沾着沙虫的粘液，看着触目惊心。
“周博士的新宝贝呗。” 疤脸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混着血丝，“人家可是科学家，跟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住着带空调的实验室，喝着特供的泉水 —— 比你那破营地的配额强多了，是吧？”
陆峥没说话，心里像被塞了块烧红的烙铁。他早该想到，苏芮那种人，为了实验什么都做得出来。说不定从一开始，她就是周博士派来的卧底，引他来这鬼地方送死。
“别耷拉着脸。” 疤脸用匕首敲了敲铁链，“周博士说了，你要是肯归顺，就给你个管事的活儿，管着那群喂虫子的奴隶。总比现在当蚂蚱似的拴着强。”
陆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洞穴里，岩壁上插着松明火把，照亮了周围密密麻麻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人，男女老少都有，身上只裹着破布，瘦得跟柴火似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笼子中间是条浑浊的水沟，泛着黄绿色的泡沫，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几条跟水桶粗的沙虫正趴在沟里扭动，身上的粘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有个奴隶正用长柄勺往沟里倒东西，看着像切碎的肉块，沙虫们立刻涌过来争抢，发出磨牙似的怪响。
“这就是你们的净化水源？” 陆峥的声音发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用活人喂沙虫，取它们的分泌物？”
“不然呢？” 疤脸笑得一脸得意，“周博士说了，这叫生物转化技术。沙虫肚子里的玩意儿能杀毒，比你那破泉眼靠谱多了。等咱们攒够了，就去攻占更多营地，到时候全沙漠的水都得听咱们的！”
陆峥没接话，目光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那孩子看起来比清澜还小，蜷缩在笼子角落，怀里抱着块石头，正用舌头舔上面的水珠。他突然想起清澜舔空水壶的样子，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把水给她。” 陆峥冲疤脸吼道，铁链被拽得哗啦响。
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算哪根葱？还敢命令老子？告诉你，在这儿别说喝水，就算是咽口唾沫，都得看老子脸色！” 他抬脚踹在陆峥肚子上，疼得陆峥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峥哥？”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旁边笼子传来。陆峥抬头一看，是个瘸腿的男人，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看着有点眼熟。
“你是…… 老郑？” 陆峥认出他了，是上个月从营地跑出去的木匠，说要去找失散的老婆，没想到被掠沙者抓了。
老郑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光，又很快黯淡下去：“别硬碰硬，这伙人不是人…… 前天有个女的不肯喂虫子，被他们直接扔进沟里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陆峥咬着牙没说话。他知道老郑说的是实话，现在硬碰硬就是找死。他得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得想办法毁了这鬼地方。
“考虑得怎么样？” 疤脸蹲下来，匕首在陆峥眼前晃来晃去，“是当管事，还是跟这些奴隶一起喂虫子？”
陆峥看着老郑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个舔石头的小女孩，慢慢松开了拳头。“我干。” 他的声音很哑，“但我有条件，给这些奴隶多加点水，不然他们活不了几天，谁给你们喂虫子？”
疤脸眯起眼睛打量他半天，突然笑了：“算你识相。不过水没有，尿倒是管够。” 他解开陆峥的脚链，“跟我来，带你熟悉下工作。”
陆峥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腿麻得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他回头看了眼老郑，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然后跟着疤脸往洞穴深处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阵机器运转的声音。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 这里比外面干净多了，岩壁上装着太阳能板，电线拉得跟蜘蛛网似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围着仪器忙碌，其中一个背影特别熟悉。
是苏芮。
她正站在操作台边，手里拿着滴管，往烧杯里滴着什么。淡蓝色的液体在烧杯里打转，跟她之前的中和剂一模一样。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白大褂一尘不染，看起来比在营地时精神多了。
“周博士，人带来了。” 疤脸冲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喊道。那男人转过身，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着精光，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陆先生，久仰大名。” 周博士伸出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听说你把个破泉眼守得跟金疙瘩似的，真是佩服。”
陆峥没握手，目光死死盯着苏芮。她也在看他，眼神很复杂，像有话要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别这么看着苏博士。” 周博士拍了拍陆峥的肩膀，力道不大，却透着股威胁，“她可是我们的功臣，不仅带来了蓝藻样本，还改进了沙虫饲养技术，现在分泌物的产量提高了三成。”
苏芮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里的滴管差点掉在地上。
“是吗？” 陆峥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那真是恭喜了，苏博士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
苏芮猛地抬头看他，眼里像有火在烧。“陆峥，这里的技术……”
“够了。” 周博士打断她，“带陆先生去熟悉工作吧，疤脸，看好他，别让他耍花样。”
陆峥跟着疤脸离开的时候，听见苏芮在后面喊：“给他件干净的衣服，还有消毒水，他伤口感染了会传染。”
他心里冷笑，现在装好心了？刚才怎么不帮他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陆峥成了所谓的 “管事”。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奴隶分配食物 —— 其实就是些发霉的饼子，还要监督他们给沙虫喂食、收集分泌物。他尽量偷偷给老郑和那个小女孩多塞点吃的，动作隐蔽得跟做贼似的。
他发现这些奴隶里藏着不少能人，有以前开挖掘机的司机，有懂电路的电工，还有个退休的老兵，据说以前参加过沙漠演习。陆峥开始有意无意地跟他们搭话，用捡来的木炭在地上画沙虫的活动规律，假装是在研究怎么提高产量。
“这虫子每天凌晨最活跃，那时候分泌物最多。” 陆峥蹲在沟边，看着沙虫在水里扭动，“但也最凶，上次老郑差点被它们咬了。”
老兵凑过来说：“我观察过，它们怕强光，要是突然照强光，应该会暂时失明。”
电工点点头：“岩壁上的电线都是裸露的，要是能弄根长杆子，说不定能电晕它们。”
陆峥心里暗暗点头，这些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用木炭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标出了守卫换班的时间和武器库的位置。“再过三天，月圆之夜，风沙最大，他们的瞭望塔看不清东西。”
老郑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想…… 你想动手？”
陆峥点点头，眼神坚定：“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逃出去。我营地里还有水，还有孩子在等着我回去。”
老郑的手开始发抖，眼里却燃起了久违的光：“我跟你干！就算死，也比喂虫子强！”
就在这时，疤脸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铁皮桶：“周博士要新鲜的分泌物，赶紧弄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陆峥赶紧用脚擦掉地上的地图，接过桶递给老兵：“快，多弄点，别让周博士等急了。”
老兵点点头，拿着长柄勺往沟里伸。沙虫们闻到气味，立刻涌了过来，口器张得老大，看着跟个小黑洞似的。
疤脸盯着陆峥看了半天，突然说：“苏博士让你去实验室一趟，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陆峥心里咯噔一下。苏芮找他干什么？难道是发现了他的计划？
他跟着疤脸来到实验室门口，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推开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跟医院似的。苏芮正站在显微镜前，手里拿着个试管，里面的液体是淡蓝色的。
“你来了。” 苏芮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周博士让我研究蓝藻和沙虫分泌物的混合效果，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懂这些。” 陆峥盯着她，试图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可她的眼神跟实验室的玻璃一样，冷冰冰的。
“你只需要帮忙记录数据。” 苏芮把一个笔记本推给他，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曲线图，“这是沙虫分泌物的成分分析，你看这里……” 她指着其中一条曲线，声音压得很低，“和蓝藻的中和剂有重叠，说明它们能产生协同效应。”
陆峥假装看笔记，手指却碰到了一张夹在里面的小纸条。他趁疤脸不注意，飞快地捏起来塞进手心。
“明白了就赶紧干活。” 苏芮转过身继续摆弄仪器，“疤脸在外面等着，别耍花样。”
陆峥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听见苏芮低声说：“沙虫在月圆之夜会进入休眠，这是它们的繁殖期。”
他心里猛地一跳，快步走出实验室。没人的时候，他摊开手心，纸条上用铅笔写着一行字：“三天后凌晨，西北角通风口，带奴隶走。”
陆峥把纸条塞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原来她一直在假装合作，原来那些淡蓝色的液体不是为了周博士，是为了…… 他突然想起苏芮往他背包里塞抗生素的样子，想起她在沙尘暴里护着蓝藻样本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发什么愣？” 疤脸推了他一把，“赶紧去干活，不然周博士要发火了。”
陆峥没说话，快步往奴隶区走去。他的脚步很稳，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他看了眼岩壁上的火把，又看了看那些蜷缩在笼子里的奴隶，突然觉得这洞穴也没那么黑暗了。
三天后的月圆之夜，将会是一场血战。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摸了摸怀里的护身符，清澜的小手仿佛就在眼前。“等着爸爸，” 陆峥在心里默念，“爸爸这就给你找真正的活水。”
洞穴深处，沙虫又开始磨牙似的叫了起来，声音在岩壁间回荡，像一首诡异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