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坐好。宾客们都等着给您贺寿呢。”姜文博笑着说,不动声色地把我隔开。
爷爷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收了回去。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他有话想对我说。
但我更知道,在这个场合,他说了不算。
贺寿正式开始。
司仪拉长了调子,开始唱名。
“长子姜文博,贺寿礼——”
一个两尺多高的红布罩子被四个下人抬了上来。
姜文博满面红光地走上前,一把掀开红布。
满堂宾客,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那是一座用整块和田白玉雕成的“寿比南山”摆件。玉质温润,雕工精湛,山峦叠嶂,松柏苍劲,一看就价值连城。
“爸,这是儿子特地从江南请玉雕大师,耗时一年,为您精心雕琢的。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姜文博的声音洪亮,脸上全是得意。
爷爷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一个字:“好。”
二叔姜武功不甘示弱,立刻让人抬上他的贺礼。
是一副前朝书法大家王羲之的……仿品。
但他吹得天花乱坠,说是他花重金从一个没落贵族手里淘来的真迹。
“爸!这幅字,藏着咱们老祖宗的风骨!祝您老当益壮,风骨长存!”
爷爷依旧点点头,还是一个字:“好。”
接着是三姑,她捧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东海夜明珠,在灯火下流光溢彩。
“爸,女儿祝您日月同辉,松鹤长春!”
爷爷看着那颗珠子,眼神甚至有些空洞,第三次开口:“好。”
金玉满堂,珠光宝气。
整个大厅,都快被这些礼物的光芒给闪瞎了。
宾客们的赞叹声,奉承声,一浪高过一浪。
大伯、二叔、三姑,他们享受着这一切,脸上都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我看见我妈的头,垂得更低了。
终于,司仪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带着一丝迟疑和轻蔑。
“长孙女,姜书瑶,贺寿礼……”
他卡住了。因为我手里那个破木盒,实在上不了台面。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二婶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这是什么宝贝啊?用这么个……盒子装着。书瑶啊,你可得拿稳了,别摔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都听见。
一阵压抑的窃笑声响起。
我站起身,捧着我的木盒子,一步一步,朝爷爷走去。
2
我走得很稳。
脚下的地毯软得像踩在云上,但我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尖上。
四面八方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我能听见他们的议论。
“那就是姜家老大那个没福气的女儿?听说她爹死得早,母女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是啊,你看她穿的,虽然是新做的,但料子……啧啧,跟下人穿的差不多。”
“手里拿的是什么玩意儿?不会是捡来的吧?”
“嘘……小声点,好歹是姜家的血脉。”
“什么血脉,分了家的旁支罢了,要不是老太爷念旧,她们连这门都进不来。”
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