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头，逆光中，只能看见一个挺拔如松的轮廓，铁甲上凝结着暗沉的血色，风尘仆仆，却带着一股劈开混沌的凌厉气势。他勒住缰绳，马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是他……镇北王萧绝！
他不是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了吗？怎么会……
整个庭院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宣旨太监，此刻脸白得像纸，双腿筛糠般抖动，托盘里的孝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按着我的两个婆子早已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萧绝的目光掠过那具刺目的棺椁，扫过我身上狼狈却依旧鲜艳的嫁衣，最后，定格在太监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王、王爷……”太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几乎要晕厥过去。
萧绝没理会他，翻身下马，动作间铁甲铿锵。他一步步走向我，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浓重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我却奇异地没有感到害怕，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震惊。
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我仰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只是此刻面庞染着风霜与疲惫，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有震怒，有讥诮，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他伸出手，却不是对我，而是捡起了地上那件素白孝服。
“本王浴血搏杀，侥幸生还，”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回府看到的，便是我的准王妃，被逼着与我的棺椁完婚？”
他指尖微微用力，那件孝服“刺啦”一声，被撕成了两半，随手扔在地上，如同丢弃秽物。
“谁来告诉本王，”他目光如炬，扫视全场，“这是谁的主意？”
第二章 戾王
无人敢答话。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萧绝的目光最后落回我脸上，那锐利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我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看到了我尚未干涸的泪痕，看到了我咬破的嘴唇，也看到了我强撑的倔强。
“吓到了？”他问，声音比起方才，竟似缓和了一丝，但那迫人的压力并未减少分毫。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惊魂未定，思绪混乱如麻。
他忽然抬手，解下了自己染血的玄色披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带着他体温和浓重血腥气的披风，已然罩在了我单薄的嫁衣之外，隔绝了那些或惊惧或探究的视线。
“还能走吗？”他又问。
这次，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点了点头。
“很好。”他不再多言，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宣旨太监，“滚回去告诉你主子，萧绝命硬，阎王爷不收。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太监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带着人跑了，留下满院子的白幡和那具尴尬的棺椁。
萧绝看也没看那棺椁一眼，只对闻讯赶来、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管家冷声道：“把这些晦气的东西，都给本王撤了。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说完，他竟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啊！”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他冰冷的铁甲。他抱着我，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走向内府。所经之处，下人们纷纷跪倒，头都不敢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