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航班客舱那略显局促的空间里,我正悠然自得地品味着中华烟,我半眯着眼,沉浸在尼古丁带来的微妙眩晕之中,思绪也有些飘散。

就在这时,黄涛队长的身影突兀地闯入了我的视野。他迈着看似轻松的步伐,在轻微颠簸的过道中晃悠而来。他的出现本来就令人诧异,更别提他这公然违反条例的行为了。要知道,此次任务在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而与熟人在这狭小的客舱内搭讪,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边缘的愚蠢行为。

我和沈元迅速交换了一个充满疑惑与紧张的眼神,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紧绷起来。然而,黄队长却仿若未察,他镇定自若地与我们邻座的乘客低语了几句。紧接着,便见他利落地调换了座位,稳稳地坐在了我们身旁。

目睹我俩那如临大敌般的紧张神色,黄队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安抚性的笑容,轻声说道:“不必这么紧张,这次我也是临时受命前往毛熊大使馆出任武官一职,后续也会成为你们在这边的联络人,正巧与你们同乘这班飞机前往。”

听闻此言,我和沈元才恍然大悟,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这才稍稍松开了些。虽说沈元此次以衙内身份半路加入考察团,其行程与考察任务并无实质性关联,对外界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镀镀金,顺带处理些个人小买卖,保密等级相较而言不算严苛,甚至偶尔还需高调行事以作掩护。但出门在外,谨慎始终是我们心中高悬的一把剑,时刻提醒着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这架伊尔 - 62 客机在浩瀚无垠的蓝天中奋力穿梭,机舱内却仿若一个嘈杂的集市。那发动机持续不断的轰鸣声,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的耳膜;各种机械设备运行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嗡嗡声,交织成一首毫无韵律的怪异乐章;再加上乘客们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偶尔的咳嗽声、座椅的挪动声,以及空姐推车走过时那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辘辘声,所有声音汇聚在一起,让我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轻轻刺着神经。

与此同时,舱内各种气味也随着航程的行进,肆意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食物的香气、乘客身上散发的汗味、香水味,还有那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丝淡淡的燃油味,相互缠绕、混合,形成了一种极为独特却又令人几欲作呕的气味,不断地钻进我的鼻腔,愈发加剧了我对这趟飞行的不适之感,心情也随之变得烦闷焦躁起来。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运用自己的能力去屏蔽这一切外界的纷扰,可那感知却像是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听使唤,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其驯服。无奈之下,我只能强忍着这一切,在这煎熬中苦苦支撑,心中不禁暗自叹息,这看似神奇的能力,此刻却成了我的累赘,暴露出其巨大的弊端。

好在这漫长的航程终有尽头,当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大地上时,飞机缓缓地降低了速度,开始朝着目的地徐徐降落。

踏出飞机舱门的那一刻,一股陌生而又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针指向下午 5 点的位置。然而,当我的目光扫向天空时,却不禁愣住了。只见那一轮红日依旧高悬于天际,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我满心疑惑地站在原地,还未及反应过来,便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投来的一道道异样目光,如同芒刺在背。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疑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我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

就在我满心狐疑之时,脑海中突然闪过飞机上那若有若无的关于调表的细微低语,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时差的原因。我连忙手忙脚乱地调整起手表时间,周围那一道道如探照灯般的目光这才渐渐散去。

沈元见状,大笑着一把揽住我的肩膀,脸上满是戏谑:“可以啊,兄弟!这反应速度够快的,我还以为你会像个土包子一样惊讶得大叫起来呢。”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由埋怨道:“你这家伙,可真不够意思,事先也不跟我透露半句,就等着看我出丑吧?”

沈元连忙高高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辩解道:“这可是给第一次出国的人准备的保留节目,我哪能提前给你通风报信呢?等以后你出国次数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我诧异地盯着他,心中暗自思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是第一次出国,看来他身上还有不少我不知晓的秘密。

沈元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急匆匆地朝着行李提取处走去。我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不多时便取到了行李,随后马不停蹄地跟随着考察团的大部队朝着机场外走去。

机场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当地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们身着笔挺的制服,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却又不失专注。其中一人高高地举起一块大大的牌子,那牌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格外醒目。

考察团中一位面容干练的中年男子迅速迎了上去,他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显然是旧相识,两人热情地拥抱在一起,随后便低声交谈起来,开始了细致的交接工作。

我和沈元站在一旁,并未参与其中。片刻之后,黄队长与考察团的众人一同乘车前往大使馆,而我们则另有安排。

此时的红场,阳光洒满每一个角落,给这座古老而又充满历史底蕴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那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国内夏日的那般酷热难耐,而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与惬意。

我和沈元拖着行李,慢悠悠地走到机场路边的一个小摊前,买了两支冰淇淋,然后蹲在路边,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那冰淇淋的凉意与甜味在舌尖散开,暂时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然而,我们这略显散漫的行为很快引起了考察团中部分人的不满,一位神情严肃的老者皱着眉头,正欲开口呵斥,却被身旁的一位年轻人轻轻拉住了胳膊,低声劝阻了几句。老者虽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我虽对沈元的这般肆意行为感到颇为费解,但见他那副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的疑惑便又咽了回去,选择了默默陪他在路边等候。

这份难得的悠闲并未持续太久,突然,一阵尖锐急促的刹车声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周围的宁静。一辆略显破旧的拉达车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裹挟着漫天的尘土,猛地停在了我们面前。那扬起的尘土如同一片灰色的幕布,瞬间将我们笼罩其中,我愣愣地看着手中那原本美味的冰淇淋,此刻却已沾满了尘土,心中满是无奈。

沈元却仿若未闻那刺耳的刹车声,他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兴奋地朝着车子冲了过去。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大,一副斯拉夫模样的年轻人。沈元见状,毫不犹豫地将脸凑了上去,在对方崭新的 T 恤上蹭来蹭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兄弟,可算见到你了!”

“沈元,你个二货,把我新 T 恤弄脏了!”年轻人原本张开双臂,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沈元的拥抱,却没想到沈元会做出如此举动,看着那 T 恤上大大的奶渍和灰尘印,他的脸上满是无奈与哭笑不得。

沈元对此却毫不在意,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转身招呼我:“强子,快上车!”说罢,自己率先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我拖着行李,有些拘谨地走到车旁,沈元从车窗探出头来,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在这边的好哥们贾思洋,大家都叫他假洋鬼子。这是我在国内的铁兄弟赵志强,你叫他强子就行,这次他是来帮我的。”

贾思洋一边驾驶汽车离开,一边笑着骂道:“沈元,你个王八犊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叫谢廖沙,别老叫我假洋鬼子!”一边腾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沈元的脑袋。

随后,他扭过头来,冲我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用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道:“别听沈元瞎扯,你好,我是谢廖沙·贾·伊万诺维奇,你叫我谢廖沙就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和沈元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我看着车内因两人的打闹而微微晃动的车身,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脸色也微微发白。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你好,我叫赵志强,是沈元国内的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沈元揉着被敲的脑袋,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假洋鬼子,你可别瞎折腾了,好好开车,我可不想刚下飞机就出车祸。”

话音未落,一辆汽车如同一道闪电般从我们车旁飞速穿过,那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强大的气流令我们的车身猛地一晃。谢廖沙顿时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专注。他迅速地转动方向盘,脚下也不停地调整着油门和刹车,试图稳住车身。

我们的车在马路上如同一条受惊的蛇,开始左右摇摆起来,那惊险的场景令我和沈元惊恐万分。我们紧紧地抓住座位旁的扶手,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车身的晃动而摇晃,心中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

谢廖沙好不容易将车稳住,他一边长舒了一口气,一边从车窗探出脑袋,朝着远去的那辆车的方向大声骂道:“你个傻逼,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待车辆恢复正常行驶后,谢廖沙才有些歉意地回过头来,对我们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刚刚那家伙开车太疯狂了,不是我的驾驶技术不行。你们放心,我肯定会把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的。”

经此一吓,我和沈元再也不敢随意出声打扰他的驾驶,毕竟谁也不想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刚踏上旅程就遭遇不幸,狼狈地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