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姥姥会从梦中惊醒,听到窗外风吹过树梢的呜咽,那声音不像风,倒像是某种巨大存在满足而规律的呼吸声。

而小区公告栏上那张永远崭新的《幸福小区居民公约》,第一条就用最温馨的字体写着:  “守望相助,家庭和睦,邻里和谐,共享幸福时光。”

第一章 新人

幸福小区似乎永远在接纳,又永远在遗忘。

新搬来的陈先生一家很快成为了小区和谐图景的一部分。陈太太会带着烤得恰到好处的饼干分给邻居,陈先生则热心肠地帮物业修剪过于茂盛的枝桠。他们笑容得体,举止温和,完美复刻了其他居民的样子。

但朵朵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同。他们家那个叫小磊的男孩,和自己同龄,玩沙子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无忧无虑地大叫大闹。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不安分的星星,悄悄地、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笑眯眯的王叔叔推着除草机走过,凉亭里下棋永远和棋的李爷爷和张爷爷,还有那些总是准时出现、递上毛巾和水果的“爷爷奶奶”们。他的观察细微而专注,不像好奇,更像是在记录和核对。

朵朵很喜欢小磊,因为他是少数会问“奇怪”问题的人。   “

朵朵,你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小区晚上的路灯是什么时候亮的?

“图书馆里那本《遗失的童话》最后一页,写的是什么?”

“你有没有见过……黑色的、像影子一样流动的东西?”

这些问题让朵朵愣住,她努力回想,却发现记忆像蒙着厚厚的纱,许多细节混沌不清。她答不上来,只好跑去问最信任的姥姥。

“姥姥,我们小区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姥姥,为什么小磊问的问题我都不知道?”

“姥姥,以前也有新来的小朋友吗,后来他们都去哪了?”

一向慈爱的姥姥,每次听到这些问题,脸色都会瞬间变得苍白,眼神躲闪,她会猛地抓住朵朵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发疼。“别问这些!好孩子不该问这些!记住,我们很幸福,这里什么都好,这就够了!”姥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颤抖,匆匆结束话题,仿佛多說一个字都会引来可怕的东西。这种反常的严厉和恐惧,比小磊的问题更让朵朵感到不安。

朵朵不知道的是,陈先生一家,并非被“接纳”的迷失者。他们是手持利刃的猎人,小心翼翼地披着羊皮,潜入这座甜蜜的牢笼。他们的行李箱夹层里,藏着小巧而强劲的手弩,短小的弩箭上,箭杆刻满了细密得几乎看不清的血色符文。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片“幸福”的源头核心,并摧毁它。

他们也深知这里的规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类似他们的“清理者”家庭潜入,但绝大多数都失败了。他们要么触犯了“不和谐”的禁忌,被无处不在的诡异瞬间抹杀;要么在行动前就被那加速流动的时间所同化,记忆模糊,最终真的相信自己就是这里的居民,永远留了下来,成为“幸福”的一部分养料。

小磊从朵朵的困惑和姥姥的恐惧中,确认了两件事:第一,朵朵和她的姥姥是真正的人类,至少大部分是,她们是突破口。第二,这个小区的规则力量比想象中更强大,连质疑本身都是一种致命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