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把踩脏的课本藏在背后。
夜里躺在床上，我摸着课本上的脚印，眼泪无声地淌进枕头。枕头套早就洗得发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我想不通，为什么别人的家是亮堂堂的，别人的衣服是新的，别人的笑声是甜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滴滴答答打在窗棂上。我数着雨声，直到天亮。
第二章 过期的水果糖
初中我考上了镇上的中学，要住校。临走前，母亲往我包里塞了件新做的蓝布褂子，针脚比以前整齐多了。“在学校别惹事，吃饱穿暖。”她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我，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烟，最后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塞到我手里：“省着点花。”
我攥着钱，走出巷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老房子在晨雾里像个佝偻的老人，母亲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住校的日子像杯白开水，没什么滋味，却也清净。我以为换个地方就能换种活法，直到遇见周明。
周明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篮球打得好，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我不小心把饭盒掉在地上，米饭撒了一地，周围有人窃笑。他突然走过来，捡起我的饭盒，“我帮你再打一份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春天里的风。
那天他给我打了份红烧肉，是我整个星期里最奢侈的一顿饭。我低着头小口吃着，他坐在对面看着我笑：“你吃饭的样子像只小仓鼠。”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把饭盒往怀里缩了缩。
从那以后，周明总在放学路上等我。有时塞给我一颗用糖纸包好的水果糖，有时借给我他的物理笔记。他说我低头走路的样子很可爱，像只受惊的小鹿。我把这句话记在日记本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了三遍。
日记本是我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封面是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我在里面写满了关于周明的事：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他投篮的时候头发会飘起来，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尾音有点翘。
那些文字像悄悄发芽的种子，在我心里长出藤蔓，缠得密密麻麻。
有天晚上，周明约我去校外的网吧。我攥着母亲给的生活费，犹豫了半天还是跟着去了。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键盘敲击声和喊叫声混在一起，震得我耳朵疼。他把我拉到他旁边的座位上，“陪我玩会儿吧。”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浑身僵硬，却不敢推开。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混着洗衣粉的味道，我觉得很好闻。他教我打游戏，说等他赢了比赛，就带我去县城吃肯德基。
“肯德基是什么？”我问。
“就是很好吃的炸鸡。”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以后我经常带你去。”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满脑子都是肯德基的香味和周明的笑脸。我开始省吃俭用，把母亲给的生活费攒下来，想给他买点什么。他说他的游戏账号等级太低，打不过别人，我就咬着牙把攒了一个月的钱给他充了游戏币。
他收到的时候很高兴，抱着我说：“你真好。”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抱，心跳得像要炸开。我以为这就是喜欢，是书上写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