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我趴在桌子上哭。有人轻轻敲了敲我的桌子，是后排的男生林浩。他把一张纸条推过来，上面写着：“别难过，我帮你补数学吧。”
林浩是班里的学霸，戴副黑框眼镜，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他真的开始帮我补数学，放学后在教室给我讲题，把难懂的公式编成顺口溜。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墨水味，我觉得很安心。
他会给我带早餐，是学校门口买的豆浆和包子。“你太瘦了，多吃点。”他把包子塞到我手里，眼神很干净。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我又开始写日记，这次的主角是林浩。我写他讲题时认真的样子，写他递给我早餐时温暖的手，写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像星星。
我变得越来越依赖他，他走在哪里，我的目光就跟到哪里。他跟别的女生多说一句话，我就会难过半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次他帮同桌女生讲题，我看见那个女生笑靥如花，突然冲过去把他的笔记本合上：“我们该去吃饭了。”
林浩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天晚上，林浩给我发消息：“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你太黏人了，像个影子，我有点喘不过气。”
我握着手机，手指抖得厉害。原来我又搞砸了。
我把那本写满林浩名字的日记烧了，火苗舔着纸页，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吞掉，像吞掉了我所有的欢喜。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跟林浩说过话，遇见他就绕着走。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愧疚，可我不需要。
高三那年，压力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上。教室里的倒计时牌每天都在减少数字，空气里都是粉笔灰和汗水的味道。母亲每天凌晨起来给我煮鸡蛋，说吃了补脑子。她把鸡蛋装进保温桶，让父亲骑摩托车送过来。
父亲的摩托车很旧了，突突突地响，冬天的时候，他的耳朵和手都会冻得通红。每次他把保温桶递给我，都说：“你妈让你趁热吃。”然后就转身骑上摩托车，突突突地消失在人群里。
有次我考试失利，躲在操场后面哭。父亲来送鸡蛋，看见我红红的眼睛，没问为什么，只是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到我嘴里。是橘子味的，有点甜。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说，声音有点哑，“考不上也没关系，爸养得起你。”
我含着糖，看着他鬓角的白头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原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在用他的方式疼我。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二本大学。母亲在电话里哭了，说我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父亲没说话，只是把烟袋锅敲得很响，我好像听见他在那边偷偷笑。
去大学报到那天，父亲送我去车站。他背着我的行李，佝偻着背，走在前面。车站里人来人往，他时不时回头看我，怕我走丢。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见他站在月台上，挥着手，像尊越来越小的雕塑。
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赶紧别过脸，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拉紧了。
第四章 没根的浮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