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塑料片。
张经理看了一眼，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拿起那张餐巾纸，用两根手指捏着塑料片，对着灯光看了看。
“哦……这个……”他拖长了音调，然后把东西放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职业化的假笑，“女士，真是不好意思。后厨操作失误，让您受惊了。您看这样好吗，这道菜，我们给您免单。”
免单？
我心里冷笑一声。
这话说得轻巧。好像我大惊小怪，就是为了一道菜的钱。
“张经理，”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这不是免单一不免单的问题。我想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张经理的笑容淡了一点。
“女士，这个我们肯定会内部调查的。可能是某个食材的包装袋不小心混进去了，我们一定严肃处理，给您一个交代。”他嘴上说着交代，身体却已经微微向后倾，一副准备结束话题的样子。
“内部调查？”我重复了一遍，“张经理，你知道《食品安全法》第一百四十八条规定的是什么吗？”
张经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跟他说法律。
“消费者因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受到损害的，可以向经营者要求赔偿损失，也可以向生产者要求赔偿损失。”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继续说，“生产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或者经营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还可以向生产者或者经营者要求支付价款十倍或者损失三倍的赔偿金；增加赔偿的金额不足一千元的，为一千元。”
我顿了顿，端起水杯，继续道：“我不是在跟你讨论这道菜的钱，我是在跟你讨论一个法律问题。现在，你觉得，一句‘免单’，就能解决吗？”
张经理的脸色彻底变了。那层油滑的假笑褪去，露出几分不耐烦和审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我的穿着不算奢华，但也是质感不错的牌子。可在他眼里，我一个单身女性，坐在这里，还句句不离法律和赔偿，大概已经被打上了“专业找茬”的标签。
“女士，”他的语气硬了起来，“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这东西出现在菜里，我们承认是我们的疏忽。我也提出了解决方案。您如果觉得不满意，可以再提。但您一上来就谈法律，谈赔偿，这就有点……”
他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你就是想讹钱。
我心里那股火，慢慢烧了起来。
很好。我本来只想就事论事，解决问题。现在看来，这位张经理，是想把事情闹大。
行，我奉陪。
2
“有点什么？”我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平静地看着他，“张经理，有话不妨直说。”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噎了一下。
“没什么。”他移开目光，语气生硬，“我的意思是，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我们餐厅很有诚意解决问题。”
“是吗？”我笑了，“你的诚意，就是暗示我是来敲诈的？”
“我可没这么说。”他立刻否认，但眼神里的鄙夷藏不住。他可能觉得，跟我这种“难缠”的客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