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黏腻,空气里飘着潮湿的水汽,把教学楼后墙的爬山虎泡得发绿,连带着我藏在书包最底层的信纸,都洇出了一圈浅灰色的印子。
谢念安捏着那几张被手心汗浸湿边角的纸,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等许肆然。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还揣着一颗柠檬硬糖,是昨天在小卖部特意挑的——他总在第二节数学课上偷偷含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时,糖纸反射的光会晃得我看不清黑板。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谢念安赶紧把信纸往身后藏,指尖却因为紧张蜷成了拳。许肆然穿着和谢念安一样的蓝白校服,肩上挎着半旧的黑色书包,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许肆然看到谢念安时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有事?”
雨声突然变得很响,噼里啪啦打在走廊的玻璃窗上,把许肆然的声音衬得有些模糊。
谢念安张了张嘴,原本在心里演练了几十遍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结结巴巴的:“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就把身后的信纸递了出去。那是谢念安写了三个晚上的告白信,一开始用钢笔写,写错一个字就撕了重写,后来换了铅笔,又怕许肆然看不清楚,最后还是用了最细的中性笔,一笔一画描得格外认真。
信里没敢写太直白的话,只说“每次跑操看到你在队伍前面的背影,都会数你校服上的纽扣”还有“你给我讲数学题时,手指敲在练习册上的声音,比上课铃还好听”。
许肆然接过信纸,指尖碰到对方的时候,谢念安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许肆然低头看着信,眉头微微蹙着,谢念安站在旁边,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跳的声音,比窗外的雷声还响。
大概过了半分钟,许肆然把信纸折好,递回给谢念安。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谢念安盯着许肆然递过来的信纸,上面还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却让谢念安觉得浑身发冷。
梅雨季节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雨水的凉意,把额前的碎发吹得贴在脸上。
“我知道了。”谢念安接过信纸,把它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泛了白,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没关系,我就是随便写写。”可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脸。
转身的时候,书包带滑下来,谢念安没去扶,就这么低着头快步走下楼梯。脚步声混在雨声里,像在跟自己的心跳较劲。
回到家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信纸被谢念安藏在怀里,倒还干爽。
谢念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雨帘发呆。楼下的梧桐树被雨水浇得发亮,树枝上还挂着去年秋天没掉完的枯叶,固执地抓着枝干,像她攥着那封被拒绝的信一样。
那天晚上,谢念安做了个梦。梦里还是六月的雨天,她站在楼梯间的拐角,手里拿着那封没递出去的信。
许肆然走过来笑着接过信:“写得很好,我也是”。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谢念安脚边。
可就在谢念安想抬头看他眼睛的时候,梦突然碎了,只剩下耳边连绵的雨声,和枕头边湿了一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