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所有的故作坚强,在见到外公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眼泪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了几颗。

我还想哭,可身体储备的水源不足以让我毫无保留地痛哭一场。

我跪在病床前,被铁片划伤的声带只能发出难听沙哑的声音,号啕成了零零散散的片段,整个人陷入一股无形的悲戚中。

我怎么会活成这样?

最爱的外公要离开了,可我连为他体面地哭一场都做不到。

外公沧桑的大手抚上我的头顶,有些冰凉。

“乖囡囡,不哭了。外公活到这个岁数,看着你结婚过上幸福的生活,已经很知足了。你要和骆韫好好的。”

无力感深深涌上我的心头。

一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勇气告诉外公我与骆韫的貌合神离。

甚至在外公心里,骆韫还是那个温和谦逊,呵护爱护我的孙女婿。

突然,外公的手滑落,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

我深爱的外公,从此永远离开了我。

我逐渐平复心里的悲伤,察觉到病房里的异常。

在骆韫的大手笔下,外公住的是VIP病房,可怎么自始至终,在病房里忙前忙后的只有一个护士。

我看向病房的床头,那里赫然呈着一盘树皮。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我心头。

7

我顾不上失礼,一把拽住忙活的护士,迫切地问出口: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医生呢?”

护士知道我的身份,悲悯地看了我一眼:

“只有我一个人了。”

“前阵子骆总说,以后老先生的饮食,由新来的营养师余晴女士全权负责。可要我看,完全是胡闹!余女士说老先生脾胃虚,要停掉一切肉类休养生息。她还说以前医院开的西药保健品,通通都是西方的文化入侵,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团队里的医生意见很大,可骆总权势通天,把反对的医生都开除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照顾老先生的起居。”

我越听呼吸越急促,滔天的愤怒快要摧毁我的理智。

我手指颤抖着指向那盘树皮,深吸一口气才能说出完整的话:

“那个是什么,她平时就给我外公吃那种东西?!”

护士沉痛地点了点头:

“余女士跟老先生说,您的异食癖是源头出了问题,要想痊愈,就要让他与您吃一样的食物。”

“周女士,节哀。”

我红着眼凝视着病房外的余晴。

她正挽着听到消息赶来的骆韫。

我将手伸进嘴里,舌底压着一枚铁片。

我无法想象,余晴竟敢骗着我外公割肉,仗着骆韫的淫威,还如此大胆地断了外公所有的药物与食物。

那个本就骨瘦如柴的老头,走的时候该多饿啊。

悲伤与愤怒几乎让我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可我还不能倒下。

直到我站在余晴面前。

骆韫望着我憔悴的脸,疼惜地想抱住我:

“昱尔,节哀。我们已经给了外公力所能及的,想必他走得并不痛苦。”

“从此以后你就只有我了。”

我绕过骆韫,径直冲向余晴,手中铁片的反光一闪而过:

“贱人,下地狱吧!”

余晴尖叫着躲开,神情从未如此狼狈。

手中的铁片只是堪堪划破余晴的脸颊,刹那间,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