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午后下起太阳雨。我们窝在前厅擦银器——那是梦苑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镇店之宝",其实全是镀银的。

"朴淳。"她突然用擦银布戳我,"你觉不觉得伍仁医馆的老板娘怪怪的?"

我停下抛接银勺的动作:"那个走路像飘的许莺?"

"嗯。"梦苑眯起眼,"她每次来送药膳都盯着客人看,眼神像在挑猪肉。"

我大笑:"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她直接把擦银布塞进我嘴里。

雨停时,村里传来敲锣声。德叔气喘吁吁跑来:"快!后山竹林长出好多笋,去晚了就被挖光了!"

梦苑立刻换上胶鞋,拎着竹篮往外冲。我在后面追:"慢点!你知道笋长什么样吗?"

"不就是黄黄的尖尖的!"她头也不回。

半小时后,我蹲在竹林里教她辨认刚冒头的笋尖。她鼻尖沾着泥,发梢挂着蛛网,挖出来的笋却比我多一倍。

"这不公平。"我揉着酸痛的腰,"你肯定作弊了。"

她突然扑过来把我按在泥地上,手里举着个特别肥的笋:"看!像不像你晨勃的样子?"

我抓把湿泥抹在她脸上。我们在竹林里滚作一团,惊飞一群山雀。

回程遇到伍仁背着药篓上山。他儒雅地点头致意,药篓里传来奇怪的窸窣声。梦苑盯着他背影直到消失,突然说:"他篓子里有活物。"

"药材商都这样。"我捏她手心,"别总把人想那么坏。"

她甩开我的手:"你才认识他几天?我赌一百块那篓子里不是药材。"

晚上洗澡时,我发现梦苑后背被竹枝划出几道红痕。她趴在床上让我涂药膏,突然问:"要是客栈一直赔钱怎么办?"

"那就把你抵押给德叔换腊肉。"我故意用力按她伤口。

她反手掐我大腿:"说真的。"

我俯身吻她肩胛骨:"赔光了就带你去流浪,我卖唱你卖笑。"

她在枕头里闷笑,笑着笑着声音变了调。我扳过她肩膀,看见她眼里晃着水光。

"傻子。"她踹我一脚,"药膏蹭被子上了。"

那晚她睡得格外沉,像只终于找到安全树洞的松鼠。我听着窗外的竹涛声,想起白天她挖笋时发亮的眼睛,突然明白我们逃离的不是深圳,而是那个被工作磨得面目全非的自己。

半夜被尿憋醒,发现梦苑不在床上。前厅亮着微弱的灯,我看见她蹲在保险箱前数钱,计算器荧光映着她紧皱的眉头。

"朴太太。"我靠在门框上,"半夜数钱会变葛朗台。"

她吓了一跳,账本掉在地上。散落的纸张显示我们已亏损八千多。

"画家介绍的几个朋友下周要来。"她强装镇定,"能回本。"

我捡起账本合上:"明天我去县里接个拍摄的活,给民宿拍宣传照。"

她猛地抬头:"你哪来的相机?"

"跟老李头儿子借的。"我得意地笑,"用教他追姑娘换的。"

梦苑把计算器砸过来,我接住放回桌上,顺势把她抱起来:"睡觉。朴老板明天要赚大钱了。"

她挣扎两下就放弃了,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小声说:"不准勾搭县里的模特。"

我咬她耳朵:"有你这样的老婆,我眼瞎了才会看别人。"

她在黑暗中笑了,指甲轻轻刮着我后背,像猫在标记领地。

山里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我们交叠的身影上织出银色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