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阳把李通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瘦骨嶙峋的黑蛇,贴在融雪的泥地上。他已经走了三天,从青莽山西麓的破庙,走到了三十里外的落马坡。雪水浸透了他的粗布鞋,冻得脚趾发麻,每走一步,鞋底与泥地摩擦,都能听见“咕叽”的闷响,像是骨头在冰水里泡久了,连带着身子都发沉。

他怀里揣着半块干硬的麦饼——那是昨天路过一个村落时,从村口晒谷场的石碾子下捡的,上面还沾着鸟粪和泥土。他没舍得吃,只是在饿到发晕时,掰一小粒放在嘴里嚼,让麦粉的涩味顺着喉咙滑下去,骗骗空荡的胃。

离落马坡三里地有个驿站,叫“望云驿”,听说常有商队和行脚僧落脚。李通想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些活计,哪怕是给人喂马、挑水,换一口热饭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头发纠结如枯草,脸上沾着泥雪,粗布衣裳的补丁被雪水浸得发白,贴在身上,冷得像层冰壳。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去青云宗山脚下,才能有一天,把妹妹接回来。

风从坡顶刮下来,带着枯草和冻土的腥气。李通裹紧了衣裳,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坡下传来了争吵声,还有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被风卷得支离破碎。

他停下脚步,皱了皱眉。按他往日的性子,不该多管闲事——在破庙的日子教会他,好奇心会惹祸,甚至会丢命。可那哭声里的绝望,像极了三个月前娘躺在草堆上,气若游丝时的喘息,让他心口发紧。

他猫着腰,顺着坡上的矮树丛往下挪。坡下是片背风的凹地,凹地里停着两辆骡车,车辕上挂着“张记布庄”的木牌,车旁躺着两个穿着短打、满脸是血的汉子,不知死活。三个穿着灰袍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妇人,其中一个高个子正扯着妇人怀里的布包,布包被扯破,里面的碎银子滚出来,在泥雪地里闪着冷光。

“把银子交出来,饶你不死!”高个子恶狠狠地说,他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巴,像条扭曲的蜈蚣,“不然老子连你那躺在车上的小崽子一起宰了!”

妇人死死抱着布包的残片,哭得浑身发抖:“那是给我儿子抓药的钱……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们,留一点……”

“抓药?”另一个矮胖的汉子嗤笑一声,抬脚踹在妇人的膝盖上,“死了就不用抓药了!”

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咚”的闷响。她顾不上疼,只是朝着三个汉子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高个子刀疤脸不耐烦了,抬脚就要往妇人胸口踹。

“住手。”

一个沉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大,却像块冰碴子,扎进了三个汉子的耳朵里。

三个汉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坡上的矮树丛里,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十岁的孩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里还缠着草屑,手里攥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上沾着泥和雪,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铁,死死地盯着他们。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也敢管爷爷们的事?”矮胖汉子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推李通。

李通没躲。他等矮胖汉子的手快碰到他肩膀时,突然矮身,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握着石头,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了。

矮胖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膝盖倒在地上,在泥雪地里滚来滚去。

刀疤脸和另一个瘦高个都愣了——他们没料到,这么个瘦小的孩子,出手会这么狠,这么准。

“找死!”刀疤脸怒吼一声,从腰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朝着李通扑过来。刀锋带着冷风,直刺李通的胸口。

李通瞳孔微缩,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成年人,更别说对方手里有刀。他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避开刀锋,同时把手里的石头朝着刀疤脸的眼睛砸过去。

刀疤脸下意识地偏头,石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砸在后面的树干上,碎成了几块。就在他偏头的瞬间,李通猛地冲上去,用肩膀撞在他的肚子上。

刀疤脸吃痛,弯腰的瞬间,李通伸手抓住了他握刀的手腕,用尽全力往反方向拧。又是“咔嚓”一声,刀疤脸的手腕被拧断,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李通捡起短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刀疤脸的胸口。

鲜血喷溅出来,溅在他的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刀,又朝着旁边的瘦高个刺过去。

瘦高个早就吓傻了,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浑身是血的孩子,像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跑。可他刚跑两步,李通就追上了他,短刀从背后刺进了他的后心。

瘦高个扑倒在泥雪地里,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凹地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妇人压抑的哭声,和矮胖汉子痛苦的呻吟。

李通站在血泊里,握着短刀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用力过度。他看着地上三具尸体(矮胖汉子已经疼晕过去,不知死活),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弯腰,把散落在泥雪地里的碎银子捡起来,走到妇人面前,递给她。

妇人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感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拿着钱,带孩子去抓药。”李通的声音很沉,和他的年纪极不相称,“这里不安全,赶紧走。”

妇人接过银子,对着他磕了个头,然后踉跄着爬上骡车,赶着骡子,匆匆离开了凹地。

李通看着骡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过身,看向地上的尸体。他知道,自己杀了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他不后悔,如果他不出手,那个妇人的孩子就会因为没钱抓药而死,就像他的爹娘一样。

他走到刀疤脸的尸体旁,蹲下身,摸索着他的衣襟。从里面摸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十文铜钱,还有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血”字。

李通把铜钱和令牌揣进怀里——铜钱可以换吃的,令牌或许有用。他又检查了另外两具尸体,只找到几文铜钱,还有半块干硬的窝头。

他把窝头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窝头很硬,刮得喉咙生疼,可他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嚼碎了再咽下去——他知道,这是活命的粮食。

吃完窝头,他用雪擦了擦脸上的血,又把短刀上的血擦干净,插在腰里。然后,他看了一眼凹地,转身朝着望云驿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稳。雪又开始下了,不大,像柳絮一样,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他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又压了下来,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压垮。

“念念,”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哥今天杀了人,哥不后悔。哥会变得很强,强到能保护你,强到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望云驿就在前面,青砖砌的院墙,黑瓦盖的屋顶,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闻着像是小米粥的香味。李通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加快了脚步。

驿站门口站着一个老卒,穿着褪色的兵甲,手里拿着一根长矛,正打着哈欠。看到李通走过来,老卒皱了皱眉:“小叫花子,这里不是你讨饭的地方,赶紧走。”

李通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几文铜钱,递给老卒:“我要住店,要一碗热粥。”

老卒愣了一下,接过铜钱,掂量了掂量,脸上的不耐烦消了些:“住店要十文,一碗粥两文,你这点钱不够。”

“我可以干活。”李通说,“挑水、劈柴、喂马,什么都能做。抵住宿费和饭钱。”

老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瘦小,但眼神沉稳,不像是偷懒耍滑的人,便点了点头:“行,跟我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偷懒,我可不会给你饭吃。”

李通跟着老卒走进驿站。驿站里很热闹,大堂里坐满了人,有穿着锦袍的商人,有背着刀剑的武夫,还有几个穿着道袍的修士——他们的道袍上绣着青云宗的云纹,是青云宗的外门弟子。

李通的目光落在那几个青云宗弟子身上,眼神暗了暗。他想起了清虚,想起了妹妹被抱走时的场景,想起了“没有灵根”这四个字。他握紧了藏在衣襟里的黑色令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发什么呆?跟我来后院。”老卒推了他一把。

李通回过神,跟着老卒往后院走。后院里有几间柴房和马厩,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人正坐在柴房门口劈柴。老人佝偻着背,头发和胡子全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像老树皮一样,双手粗糙得全是老茧,指关节肿大,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的人。

“王伯,这孩子来帮你干活,抵住宿费和饭钱。”老卒对着老人说。

王伯抬起头,看了李通一眼。他的眼睛很亮,不像普通老人那样浑浊,眼神扫过李通的脸,又落在他腰里的短刀上,最后停在他胸口——那里,李通的衣襟下,藏着妹妹给他的一个小布偶,是用碎布缝的,歪歪扭扭的,像只小兔子。

“嗯。”王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你叫什么名字?”

“李通。”

“跟着我劈柴吧。”王伯指了指旁边的一堆木头,“把这些劈成柴块,堆到墙角。劈完了,我带你去吃饭。”

李通接过王伯递过来的斧头。斧头很重,他几乎握不住,可他还是咬着牙,抡起斧头,朝着木头劈下去。

“咚”的一声,斧头砸在木头上,只劈进去一半。他的胳膊震得发麻,虎口隐隐作痛。

王伯坐在旁边,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手里的斧头起落,每一下都精准地把木头劈成两半,动作行云流水,不像个老人,倒像个练过武的壮汉。

李通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地抡起斧头。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裳,冻得他皮肤发疼,可他没有停下。他想起了妹妹,想起了爹娘,想起了破庙里的风雪,想起了刀疤脸的短刀——他必须变强,哪怕只是多一分力气,多一分握斧头的力气,也能离妹妹更近一步。

劈了一个时辰,太阳落山了,那堆木头终于被劈完。李通累得瘫坐在地上,胳膊抬不起来,虎口裂开了口子,渗着血。

王伯走过来,递给她一个陶碗,碗里装着热粥,还卧着一个鸡蛋。“吃吧。”

李通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粥滑进胃里,暖得他浑身发颤,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热、这么香的东西了。

“你杀了人。”王伯突然说,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天气。

李通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王伯,眼神警惕。

王伯指了指他的鞋底:“鞋底沾着血泥,还有你身上的血腥味——虽然你用雪擦过,但瞒不过我。”

李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怀里的短刀。

“不用紧张。”王伯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慈祥,“我年轻的时候,也杀过人。杀的是比那些山贼更该死的人。”

李通看着王伯,眼神里满是疑惑——这个看起来普通的老柴夫,怎么会知道他杀了人?又怎么会说自己杀过更该死的人?

王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看了六十年的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血,都看得懂。你杀的是山贼,是恶人,不丢人。”

他顿了顿,又说:“你腰间的令牌,是血影门的吧?那是个邪道门派,专做打家劫舍的勾当,比山贼还不如。你杀了他们的人,以后要小心,他们记仇得很。”

李通心里一惊——他没想到那个黑色令牌竟然是邪道门派的。他摸出令牌,递给王伯:“这个……很危险?”

王伯接过令牌,看了一眼,眼神暗了暗:“血影门的外门令牌,持有令牌的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但令牌上有血影门的印记,只要靠近他们的人,就会被察觉。你最好把它扔了,或者藏好。”

他把令牌还给李通,又说:“你这么小的年纪,为什么会一个人出来?家里人呢?”

李通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粥,声音很沉:“爹娘死了,妹妹……被青云宗的人带走了。”

“青云宗?”王伯的眼神冷了一下,“那是个好地方啊——对有灵根的人来说。对没有灵根的人来说,那就是个高不可攀的山,连仰望都觉得刺眼。”

李通抬起头,看着王伯:“你知道青云宗?”

“知道。”王伯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去青云宗拜师。可惜,我也没有灵根。”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青莽山脉,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向往,有遗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青云宗收弟子,只看灵根,不看人心。有灵根的,哪怕是恶贯满盈的奸贼,也能进宗门;没有灵根的,哪怕是心怀善念的好人,也只能在山脚下看着。这就是所谓的正道大宗。”

李通的心猛地一紧——王伯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他想起了清虚说的“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仙法”,想起了自己只能看着妹妹被带走,想起了青云宗山脚下那些只能仰望的凡人。

“没有灵根,就真的不能修炼吗?”他问,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

王伯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世人都说,修炼要靠灵根,要靠仙缘。可他们不知道,还有一种修炼方法,不靠灵根,不靠仙缘,靠的是……骨头。”

“靠骨头?”李通皱起眉头,不解。

“对,靠骨头。”王伯伸出手,握住李通的手腕。他的手掌很粗糙,却很有力,李通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他的手腕,流进他的身体里,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最后停留在他的骨头里。

那股气流很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原本酸痛的胳膊,竟然不那么疼了。

“这是……”李通惊讶地看着王伯。

“这是《枯骨诀》。”王伯松开手,声音低沉,“一种炼体的功法,不需要灵根,只需要把自己的骨头,当成最好的法器,一点点打磨,一点点淬炼。练到极致,骨头能硬过精钢,能扛住金丹修士的攻击。”

李通的眼睛亮了——他终于找到了一条路,一条不需要灵根,也能变强的路。

“可是,”王伯的眼神变得凝重,“《枯骨诀》很难练,每一次打磨骨头,都像把骨头敲碎了再重拼,疼得能让人想死。而且,练这种功法的人,寿命都很短,因为骨头被淬炼得太狠,会提前衰老。最重要的是,这种功法,被青云宗视为邪术,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追杀。”

李通沉默了。他知道,这条路很难,很苦,甚至可能会死。可他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像蝼蚁一样活着,看着妹妹在青云宗里可能受的委屈,却无能为力;要么,走上这条路,哪怕疼得要死,哪怕寿命很短,也要变强,强到能保护妹妹。

他抬起头,看着王伯,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决绝:“我学。”

王伯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好。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劈柴、挑水、喂马。这些活,不仅是抵你的住宿费,也是练《枯骨诀》的第一步——打磨筋骨,锤炼肉身。”

他顿了顿,又说:“我叫王枯荣,以前的名字,早就忘了。你可以叫我王伯。记住,《枯骨诀》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驿站里的人,包括青云宗的人。否则,不仅是你,连我也会有麻烦。”

李通点了点头:“我记住了,王伯。”

王枯荣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休息吧。柴房旁边有间小屋子,你可以住那里。明天天不亮,就起来挑水——望云驿的水井在坡下,你要把水缸挑满,一共二十缸。”

李通接过王枯荣递过来的钥匙,走进了柴房旁边的小屋子。屋子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破桌子,墙角堆着一些干草。但很干净,没有异味,还能挡住风。

他躺在木板床上,看着屋顶的破洞,透过破洞,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很亮,像妹妹的眼睛。

“念念,”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哥找到变强的路了。虽然很难,但哥会坚持下去。等哥练好了本事,就去青云宗找你,到时候,哥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黑色令牌,又摸了摸胸口的小布偶——那是妹妹用碎布缝的,她说,这个布偶像哥,能保护她。现在,这个布偶在他怀里,也能保护他。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这是他送别妹妹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有了方向,有了目标,有了能保护妹妹的希望。

可他不知道的是,王枯荣并没有走。他站在小屋子门口,看着屋顶的破洞,眼神复杂。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牌,玉牌上刻着一个“清”字,和青云宗的云纹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清虚啊清虚,你带走了那个有灵根的孩子,却把这个没有灵根的孩子留给了我。”王枯荣低声呢喃,“你这是在给青云宗留祸根,还是在给我留个念想啊……”

他握紧了玉牌,玉牌发出淡淡的微光,很快又暗了下去。他转身离开,背影佝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悲壮。

而在驿站的大堂里,那几个青云宗的外门弟子,正围着一张桌子喝酒。其中一个弟子,看着窗外的雪,笑着说:“听说了吗?清虚长老这次下山,收了个有上品灵根的小徒弟,叫李念,才六岁,真是好运气。”

另一个弟子撇了撇嘴:“上品灵根又怎么样?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在青云宗里,也只能被欺负。咱们宗门里,那些有背景的弟子,哪个不是把没背景的弟子当奴才使唤?”

“说的是。”第一个弟子喝了口酒,“不过,听说那个小徒弟还有个哥哥,没有灵根,被清虚长老拒绝了。真是可惜,要是有灵根,兄妹俩一起进宗门,也能互相照应。”

“没有灵根,就是蝼蚁。”第三个弟子冷笑一声,“死在哪个角落里,都没人知道。咱们还是别管这些蝼蚁的事了,喝酒。”

他们的话,被风卷着,飘进了柴房旁边的小屋子里。李通虽然睡着了,但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不舒服的话。

雪还在下,越下越大,把望云驿的屋顶、院墙、柴房,都盖成了白色。仿佛要把所有的罪恶、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不甘,都埋在这白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