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遥远。我听见封诀在焦急地问:“李军医,如烟怎么样了?”
李军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压抑的激动:“将军,柳姑娘的脉象……平稳了!血枯之毒,解了!”
“太好了!”封诀的声音里充满了狂喜。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侧过头。
我看到他将柳如烟紧紧地拥在怀里,像失而复得的珍宝。柳如烟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她靠在封诀的怀里,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向我。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炫耀。
原来,她一直都在装。她的虚弱,她的悲伤,全都是演给封诀看的戏。
而我,就是这场戏里,唯一的、也是最可悲的牺牲品。
真傻啊,楚清言。
你竟然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竟然还以为,他会念及那一点点血缘之情,对你手下留情。
你错了。
在他的世界里,柳如烟是光,是月,是需要他用生命去守护的唯一。
而你,不过是地上的泥,是路边的草,是随时可以为了他的光和月,被碾碎成泥的尘埃。
眼前的光线,开始快速地黯淡下去。
我的一生,像一卷被快速翻阅的书。十六年的屈辱,十六年的期盼,十六年的挣扎……在这一刻,都将画上句点。
也好。
死了,就不痛了。
死了,就不用再背负着这具肮脏的、残破的身体,活在这个冰冷的人间了。
阿诀哥哥……不,封诀。
这一世,我欠你的,用这条命,还清了。
下一世,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了。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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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的流失,让我的身体迅速变得冰冷。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那些被烙铁烫坏的、早已模糊不清的疤痕组织,因为失去了血液的支撑,竟然开始收缩、绷紧。我后腰上那个原本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蝴蝶胎记,轮廓竟诡异地变得清晰了一些。
“将军,血……血够了!”李军医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慌张,“大小姐她……她快不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拔掉我身上的针管,可已经太迟了。我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为了清理我身上咳出的血迹,一个年轻的护士端着温水和毛巾走过来,为我擦拭身体。当她擦到我后腰时,突然“呀”地一声,停住了手。
“李军医……您看,这……”
李军医本已心力交瘁,听到声音,不耐烦地走过去,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让他良心备受谴责的“治疗”。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后腰的胎记上时,整个人却如同被闪电击中,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虽然大部分都被丑陋的疤痕覆盖,但剩下的那一小半翅膀,轮廓清晰,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在那蝴蝶翅膀的末端,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色小痣。
李军医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记得,他清楚地记得,十六年前,当老将军和夫人抱着刚失而复得的、受了重伤的小将军封诀时,封诀手里死死地攥着半块蝴蝶玉佩,口中喃喃地念着:“妹妹……言言……她后腰有蝴蝶胎记……翅膀上,有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