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烟仿佛未注意到一般,依着规矩行礼,声音平稳无波:“儿媳给母亲请安。”
尖锐的嗓音如同钝刀刮过瓷片,慢悠悠地响起:“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个体统。不知情的,还当我们家多么苛待新妇。”
嘴上指责衣着,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过来,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半分惶恐、委屈或是不安。
柳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却也称得上高门大户,如今到了婆母嘴里却得了个小门小户。
她今日穿的确实是一身雨过天青的衣裙,料子寻常,纹饰简单,与这府邸以往的富贵奢华格格不入,却也绝挑不出错处。
柳云烟微微垂首,视线落在婆母裙摆那精致的刺绣上,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顺:“母亲教训的是。只是儿媳想着姐姐新丧,心中悲切,实在不敢衣着鲜亮,若母亲觉得不妥,儿媳明日便换。”
她将“姐姐新丧”几个字咬得清晰,如同一面冰冷的盾牌,轻轻巧巧将对方的刁难挡了回去。
婆母一噎,手中佛珠捏得死紧,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冷哼一声,转而道:“既进了我们家的门,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晨昏定省,侍奉长辈,打理中馈,一样都马虎不得。别以为…哼,有些事就能忘了本分。”
这话意有所指,几乎已是明晃晃的敲打和羞辱。
旁边的嬷嬷丫鬟们皆屏息低头,不敢出声,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柳云烟却好似全然未听出那弦外之音,只依着那“本分”二字,应道:“母亲说的是。儿媳既入了府,自当谨守本分,恪尽职责。”
态度恭顺,无可指责,婆母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软绵绵不受力,反而憋得自己心口发闷。只得厌烦地挥挥手:“罢了,瞧着你也是个木头似的!下去吧,看着就碍眼!”
“是。”她应声,再次行礼,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滞涩,然后转身,一步步稳稳地退了出去。
廊下的风吹起她素淡的裙摆,勾勒出清瘦却笔直的背影。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心底却是一片冷然的平静。
眼前仿佛浮现出长姐在侯府被婆母的刁难、敲打、羞辱的场景,这些事她从未与家中说过。
“阿姐——”柳云烟轻声呢喃。
5、之后几天,柳云烟每日晨昏定省,打理府中事务,按部就班的在侯府生活,赵麒再也没有来过她的院子。
多日下来,柳云烟发现,现在的侯府早已是一座空壳,徒有其表,现在府中的一切面上的富贵,都是用长姐的嫁妆来维持。
柳家是商贾大家,当初长姐大婚,柳家为其准备的嫁妆足足抬了三日。
她没想到侯府竟用着许府的金银,嘴上却对许府万般看不上。
心中对侯府更怨恨了几分。
这日,她擦拭桌椅时,看到长姐梳妆台上的妆匣:“这...妆匣是那个有暗格的妆匣吗?.”
阿姐生前曾拿着一个妆匣跟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妆匣有一个暗格,是生日时许父请专人打造的。
她成为这院子的新主后,并未急着动阿姐的旧物,只每日细细整理,拂去微尘,仿佛阿姐只是出门暂游。
她坐在窗前,小心翼翼打开妆匣,指尖却触到里面的各式发簪,眼前浮现出长姐长姐站在槐花树下,发簪随风晃动,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