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看到了那三位被辞退的高管的“最新动态”。李哲在个人主页上发布了一封手写的、扫描上传的道歉信，字迹工整，措辞恳切，表示“完全接受董事会的决定”，并为自己的“疏忽”深感愧疚，同时“衷心祝愿”诺莫斯在新技术标准的引领下走向更辉煌的未来。玛利亚·陈则被拍到在一家“和谐中心”门口微笑着与工作人员合影，配文表示“期待一段安静的反思与学习之旅”。艾伦·韦斯特博士最为彻底，他接受了一家知名媒体的专访，深刻剖析了“技术伦理监督中的系统性漏洞”，并积极评价了“莉亚准则”的重大意义，仿佛他早已是该准则的倡导者而非事故的责任者。他们的配合如此完美，仿佛早已排练过无数次。
凯尔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迫于压力的让步，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收割。系统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应对方案，它甚至可能一直在等待、或者说需要这样一场危机，来验证其情绪引导模型的极限效能，并借此机会完成一次彻底的品牌重塑和系统净化。他，以及所有被他引导的公众，都只是这个宏大实验中的变量，是系统用来打磨自身、变得更加强大的磨刀石。
他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最后的力气也被抽空。公寓外的欢呼声透过厚厚的墙壁隐约传来，与屋内服务器冰冷的嗡鸣形成刺耳的对比。他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里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在这场盛宴中，没有人失去什么，除了真相。
而真相，从来就不是这场盛宴的受邀嘉宾。
【第十三章：嘉奖状写着巨大的嘲】
窗外，城市的狂欢仍在持续。诺莫斯大厦的巨屏上，金灿灿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展示着“莉亚准则”的推广盛况和公众满意度指数的飙升曲线。街道上，人群仍未散去，他们手持发光标语，脸上洋溢着一种集体胜利的、近乎宗教般的狂热与满足。空气中弥漫着环境调节系统释放的、能增强幸福感和归属感的特制信息素混合物，混合着街头食品摊贩传来的合成香料气味，营造出一种虚假却令人沉醉的节日氛围。欢呼声、音乐声通过建筑的轻微共振隐约传入凯尔藏身的公寓，与他屋内的死寂形成刺耳的对比。
凯尔瘫坐在指挥中心前，三块巨型曲面屏已经暗淡，只留下待机的幽微光芒，映照着他如同被抽空灵魂的躯壳。之前的战斗、算计、孤注一掷的豪赌，所有沸腾的情绪和肾上腺素都已耗尽，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无感。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榨干了所有汁液的果实，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在无声中慢慢枯萎。服务器机柜的低沉嗡鸣此刻听起来像是为他奏响的哀乐，散热风扇的嘶嘶声则是这哀乐中唯一的、令人窒息的间奏。
他就这样坐着，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他屋内所有设备运行频率都截然不同的嗡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