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一个离得最近的官差率先回过神，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呵斥这老妇装神弄鬼，可对上她那眼神，竟下意识地把话咽了回去。
“老、老夫人？”旁边的婆子声音发颤，试探着叫了一声，手一松，担架“哐当”一声歪斜在地。
老夫人被颠得身子一歪，却依旧没松开我，反而借着力道，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我的胳膊，嘶声重复：“太医！去找太医！快！”
她嗓子里像是塞满了砂石，每一个字都磨得人耳朵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领队的抄家官差头目拧着眉头大步走过来，铠甲叶片哗啦作响，满脸的不耐烦：“闹什么闹？一个瘫了的老婆子，还想……”
“大人！”我猛地抬头，打断他的话，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声音却强行压得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豁出去的哽咽，“您也看到了！我家老夫人方才已然…已然那般模样，此刻却突然回光返照，定是心有滔天冤屈，不甘就此蒙冤而去！求大人开恩，容请个太医来看一眼，哪怕只是扎上一针，全了老夫人最后这点心愿，我等罪眷亦感念大人恩德！”
我一边说，一边暗暗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混着雨水，看上去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小丫鬟也机灵，立刻扑倒在地，砰砰磕头：“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那官差头目眼神狐疑地在老夫人那张异常亢奋、完全不像马上要断气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又看了看我。抄家时遇到罪眷当场身亡是常事，但这种死了半截又活蹦乱跳坐起来嚷着要扎针的，真是头一回见。他皱了皱眉，似乎嫌麻烦，但又或许是被老夫人那诡异的状态和我们的哭求弄得有点迟疑，最终烦躁地一挥手：“真是晦气！去个人，看看附近有没有医馆，抓个坐堂的过来瞧瞧！快点！”
有个小兵应声跑了出去。
老夫人一听，抓着我的手指更用力了，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着院门方向，仿佛太医下一秒就会飞进来。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雨水没有停歇的意思，院子里一片狼藉，箱笼家具被不断抬出，翻倒，破碎声不绝于耳。官差们的呵斥声，女眷们压抑的哭泣声，重新弥漫开来，只有我们这一小圈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老夫人坐在地上，半靠着我，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剧烈起伏，和那双紧盯着门口、几乎要瞪出血来的眼睛，显示着她极强的精神绷得多紧。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小兵终于拉着一个背着药箱、满脸不情愿的老郎中跑了回来。
“快！给她看！”官差头目没好气地催促。
老郎中战战兢兢地蹲下身，刚要伸手去搭脉，老夫人却猛地一把抓住郎中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老郎中“哎哟”一声。
“针！”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用针！扎我！快！”
老郎中吓得一哆嗦，看向官差头目。头目不耐烦地点点头。
银针被取了出来，在老郎中手里微微发颤。他撩开老夫人的衣袖，找准穴位，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细长的银针推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