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感觉自己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分辨的激荡。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
华贵的绣鞋踩在冷宫肮脏的地面上，鞋尖缀着的珍珠微微晃动。
他像是受惊般，肩膀猛地一缩，头垂得更低，几乎要重新埋进地里。
“贵人恕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沈清停下了。她看着他下意识流露出的恐惧，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心忽然攫住了她。
那些世界里，他予取予求，她辗转求生，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系统要她“攻略”？
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一场怎样恶劣的玩笑！
是系统终于故障，还是……另有更深沉的、更可怕的阴谋？
把她和“他”丢在这种地方，用这种身份。
沈清缓缓蹲下身。
这个动作让她的裙裾铺散开来，昂贵的丝绸与地面的污秽仅隔一线。
也让她能够平视着他，捕捉到他脸上最细微的神情变动。
他显然被贵人这突兀的靠近吓坏了，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眼睫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距离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污垢的、并不好闻的气味。
沈清伸出手去。
保养得宜、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凌迟般的折磨，探向他的脸颊。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绷紧得像是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冰凉的指尖，却没有落在他的皮肤上。而是在几乎要触碰到的时候，微微一偏，用指甲轻轻掸去了他颊边那点碍眼的泥灰。
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
他倏地睁开眼，瞳孔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愕和茫然，傻傻地看着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尊贵的娘娘为何会有此举动。
沈清收回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依旧跪伏在地的身影，仿佛刚才那个略显亲昵的动作只是幻觉。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名字。”
“……奴才……小路子。”他伏在地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小路子。”沈清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舌尖碾过这几个字，品不出什么味道，“在这冷宫当差，多久了？”
“回、回贵人，有……有三年了……”
“抬起头，回话。”她又命令道，带着一种猫玩弄老鼠般的耐心。
小路子颤抖着，再次抬起头，目光依旧不敢与她对上，涣散地落在她衣襟的盘扣上。
沈清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那张脸上，除了恐惧、卑微和麻木，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丝属于过往那些“他”的痕迹。
没有帝王睥睨，没有将军冷傲，没有权臣深沉。
就像一个被彻底掏空了内核的、仅剩下熟悉皮囊的傀儡。
她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到底算什么？
“好好当你的差。”她淡淡扔下一句，意味不明。
不再看他，沈清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离开了这片被阳光遗忘的、散发着恶臭的角落。
5
脚步声渐远。
跪在地上的小路子，直到那华丽的衣角彻底消失在宫墙尽头，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软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