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惊扰贵人了,奴才该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沈清的心脏上来回拉扯。
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烫到了一样。
脑海中,系统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平稳无波,仿佛刚才投下那颗炸雷的不是它:
【目标人物确认。请宿主尽快完成攻略任务。】
沈清死死盯着那张低垂的、属于“暴君”却又绝对不属于暴君的脸,巨大的震惊过后,一种极其复杂的、扭曲的、几乎让她战栗的念头破土而出。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不像是自己的,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诡异平静,轻轻地问: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声“奴才该死”像一根冰针,扎进沈清的耳膜,顺着血液直刺入脑髓深处。
她看着他深深躬下的脊背,那弧度谦卑得几乎要折断,粗劣的灰布太监服上沾着不明的污渍,散发着阵阵难以言喻的气味。
可那张脸……那张即使蒙尘染垢、憔悴不堪,也依旧能看出原本惊艳轮廓的脸,正正对着她脚前冰冷的地砖。
第九十九次。
她记得清清楚楚。
上一世,他是北境的王,铁血悍戾,她是他帐中最得宠但也最战战兢兢的女奴。
他凯旋庆功那夜,用镶着宝石的金杯灌她烈酒,眼底是狩猎般的兴味和残忍的温柔。
她最后死在他亲赐的一杯鸩酒下,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叛国罪名。
而此刻,他跪在这里,对她说“奴才该死”。
荒谬。疯狂。令人作呕。
4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还在脑海里回响,像某种恶劣的倒计时。
沈清胸腔里那股翻腾的、几乎要撕裂她的剧烈情绪,忽然间沉淀了下去。
极致的震惊过后,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但这平静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旋涡。
她没动,也没立刻让他起身。
目光像是粘在了他身上,一寸寸地刮过他那头枯槁的、只用一根破布条束起的头发,额角的汗渍,微微颤抖的肩胛骨,还有那双紧紧抠着地面、指节泛白的手。
这不是他。或者说,不完全是。
那些世界里,他何曾有过这样卑微的姿态?他永远是掌控者,是施与者,是毁灭者。
但现在……
沈清极慢地、极慢地吸了一口气,冷宫里污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腐朽和绝望的味道。
她扯动嘴角,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飘,却带着一种属于“贵人”的、自然而然的命令口吻。
那是浸淫宫闱多年,哪怕灵魂疲惫不堪,也早已刻入本能的姿态。
那具卑微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顺从地,抬起了头。
目光依旧低垂着,不敢与她对视,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可能存在的任何情绪,只余下一片死水般的恭顺和畏惧。
阳光照亮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苍白的皮肤,干裂起皮的嘴唇,甚至一边脸颊上还沾着一点泥灰。
但够了。这张脸,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呈现在她眼前。
是他。
每一个棱角,每一分线条,都是她轮回九十九世的噩梦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