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了一条素色的棉麻长裙，画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文艺女学生，干净，纯粹。这身打扮，是我精心设计的。它符合律宗辉对我“福利院义工”的初次印象。
三点整，律宗辉的宾利准时到达。
他从车上下来，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猜，他满意我的准时，也满意我的穿着。
“走吧。”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带着我走向门口。
门口的侍者看到他，立刻恭敬地鞠躬。他递出一张黑色的卡，侍者刷过之后，为我们打开了厚重的大门。
里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古色古香的装修，空气里弥漫着沉香的味道。来往的宾客，非富即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
这里，才是律昂他们那个阶级的游乐场。上辈子，我连踏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律宗辉带着我，直接走向二楼的国画展厅。
“这里的藏品，有些是从海外回流的，难得一见。”他边走边说，像一个导游。
我安静地跟在他身边，认真地听着，适时地提出一些问题。我的问题，都经过深思熟虑。它们既能显示出我对国画的了解，又不会显得过于卖弄。
在一幅宋代大家的雪梅图前，我们停下了脚步。
画上的梅花，于大雪之中傲然挺立，风骨尽显。
“这幅画，是我妻子的最爱。”律宗辉看着画，眼神变得悠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机会来了。
我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静静地陪他看了很久。
在他情绪最沉浸的时候，我才轻声开口：“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
律宗辉猛地转头看我，眼中全是惊讶。
“你也知道这首诗？”
“我以前很喜欢的一位老师教我的。”我低下头，声音有些落寞，“他说，做人，就要像这雪中的梅花。”
我没有提他的亡妻，只是借梅花，说我自己。这种共鸣，比任何直接的安慰都更有力。
他沉默了。良久，他叹了口气。
“你的老师，说得对。”
我们之间的气氛，因为这幅画，这首诗，变得不再那么疏远。他开始和我说一些关于他亡妻的事情，说她以前如何临摹这幅画，说她最喜欢在下雪天，去花房里剪梅。
我静静地听着，做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我让他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他内心深处那份孤独和思念的人。
离开兰亭雅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送你回去。”他说。
在车上，他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从福利院见面，到今天一起看展，他一直没有问我的名字。现在才问，说明他已经放下了戒备，真正开始对我这个人产生兴趣。
“我叫钟薇。”
“钟薇。”他念了一遍，点点头，“好名字。”
车子停在我租的公寓楼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和他住的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解开安全带，对他鞠了一躬：“今天谢谢您，律先生。我很开心。”
“叫我律叔叔吧。”他说。
我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羞涩的笑容。“好的，律叔叔。”
下车后，我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