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我才去了医院。
连城住在烧伤科的隔离病房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到的时候,爸妈都在。妈妈趴在玻璃上,眼泪都哭干了。爸爸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头。
他看见我,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还知道来?”
我没理他,目光投向病房里。
连城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纱布,像个木乃伊。露出的皮肤上涂着黄色的药膏。一台心电监护仪在旁边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医生怎么说?”我问。
提到这个,妈妈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瘫倒在地。爸爸扶住她,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绝望。
“二度烧伤,全身烧伤面积百分之三十。双手和小腿最严重。医生说,就算好了,以后也会留下严重的疤痕,可能……还会影响活动。”
“医药费呢?”我继续问。
爸爸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家里……家里的钱都烧光了。我问亲戚借了点,根本不够。医生说后续植皮、复健,是个无底洞。”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我说:“我没钱。”
爸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向星!你说的是人话吗!里面躺着的是你亲弟弟!”
“所以呢?”我平静地反问,“是我让他冲进火场的吗?是我让他为了双鞋不要命的吗?他的医药费,为什么要我负责?”
“你——”爸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刺激他!他会冲进去吗!你这个当姐姐的,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对。”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心,上辈子就被你们烧成灰了。”
这句话声音很轻,他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转过身,“学校要开学了,我得回去上课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你站住!”爸爸在我身后咆哮,“学费和生活费,你一分钱都别想要了!家里所有的钱都要给连城治病!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挣!”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好。”
说完,我走出了医院。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轻松。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一个彻底的,与过去切割的机会。
他用我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去给连城的愚蠢买单。
这很好。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4
重回学校,我成了“名人”。
家里失火,弟弟重伤,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回来上课。
这件事很快就在同学间传开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好奇和一丝难以言明的指责。
我的辅导员找我谈话,委婉地问我需不需要申请助学金,或者进行心理疏导。
我只申请了学校的勤工俭学岗位,并且告诉他,我需要一份尽可能赚钱的工作。
我的专业是英语。
上辈子,我瘫痪之后,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做一些线下的翻译工作。
我的英语功底很扎实。
辅导员很帮忙,很快就给我介绍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给一个初中生补习英语,时薪很高。
孩子的家长姓律,住在市里最高档的一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