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郭主任，我总觉得里面坠得慌……”一个苍老的女声带着犹豫。
“您就是年纪大了心思重。”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想必他正起身送客，“我下周要去省里开学术会，多少大医院请我讲课呢，还能骗您这点药膏钱？”
苏念屏住呼吸，看着张大妈佝偻着背走出诊室，手里攥着个白色药袋，眉头皱得像团拧干的抹布。她赶紧低头假装看手机，等诊室门重新关上，才踮脚挪到窗边——那里有块磨砂玻璃的缺口，正好能看到里面。
郭德明正对着电脑快速打字，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是电子病历系统的界面。苏念放大手机录音界面，把镜头对准窗口。
“下一位。”他按下叫号器，声音透着不耐烦。
进来的是个穿工装的年轻男人，捂着右下腹龇牙咧嘴：“郭医生，我这阑尾炎术后第十天，昨天开始发烧，刀口还流脓了。”
郭德明头都没抬，伸手在男人肚子上按了两下，男人疼得“嘶”了一声。“没事，脂肪液化。”他抽出处方单，笔走龙蛇，“开点抗生素，回去用碘伏擦擦，别沾水。”
“不用看看里面是不是感染了？”男人急了，“我工友说化脓了要二次开刀的！”
“你工友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郭德明把处方单拍在桌上，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我是副主任医师，你这点小问题还用得着大惊小怪？想住院创收啊？”
男人被噎得满脸通红，捏着处方单嘟囔：“可我真的疼得厉害……”
“再疼也是术后正常反应。”郭德明挥手赶人，“下一个！”
苏念的手指在手机上用力掐了下，指甲陷进肉里。她想起前世自己也是这样被打发，那句“正常反应”像道魔咒，把她拖进了感染的深渊。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打开，她赶紧缩回头，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像要炸开。
“小李，把3床的术后记录改一下。”郭德明在里面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出血量写成50毫升，不是150，对，就说当时监护仪误差……别问那么多，月底绩效考核要紧！”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把手机镜头对准门口。门被推开条缝，一个年轻护士探进头：“郭主任，那耗材核对表……”
“催什么催！”郭德明的声音陡然拔高，“下午再说，我这忙着呢！”
护士吓得缩了回去，手里的表格边角在风中抖了抖。苏念看清那表格上印着“手术耗材领用登记”，心脏猛地一缩——就是这个！前世她在废纸堆里捡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格，上面郭德明的签名龙飞凤舞，领用数量那一栏明显有涂改的痕迹。
诊室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扶着墙出来，脸色白得像纸。苏念赶紧迎上去，假装搀扶：“姐，你也是郭医生的病人？”
女人虚弱地点头：“做的子宫肌瘤剔除术，术后总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他怎么说？”苏念追问，手指悄悄把手机录音键按得更紧。
“说我神经过敏。”女人苦笑，掀开病号服下摆，伤口上的纱布渗着淡红色的血，“开了些止痛药，说再疼就去看精神科。”
苏念的后背一阵发凉，刚要再说什么，诊室里传来郭德明的怒吼：“外面谁在喧哗？影响我看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