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题时,她不再那么紧绷,偶尔被我极其低级的错误逗得抿嘴偷笑。
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里面有细碎的光。
可惜这样的笑容太稀有。
我发现她聪明得不像话,思路清晰,表达准确,耐心好得惊人。
我也发现,忽略掉那些痘痘,她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侧脸线条其实相当清秀。
「罗婉婷,你也太神了吧?次次考第一,怎么做到的?」有一天我忍不住问。
她正在给我分析英语长难句,闻言笔尖一顿。
「就……就是多花点时间看书。」
「光看书就能成这样?骗鬼呢。」我表示怀疑。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了下去:「考不上好大学,就真的没有出路了。」
那语气里的沉重,是我这种从小泡在蜜罐里的人从未体会过的。
某个放学后的傍晚,我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她后面。
想看看她家到底什么样。
她走得很快,专挑僻静的小巷,七拐八绕,走进了一个污水横流、违章建筑林立的城中村。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煤球和腐烂垃圾的混合气味。
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院门前,她停住了脚步。
里面传出男人粗暴的吼骂和摔砸东西的声音。
「……钱呢?!死丫头片子把钱藏哪儿了?!老子等钱买酒!」
罗婉婷单薄的背影明显瑟缩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
「爸,我回来了……」
「回来个屁!钱!快给老子拿钱!读什么狗屁书,明天就滚去打工!」
我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心脏怦怦直跳。
透过门缝,我看见她那个醉醺醺的父亲,满脸通红,眼神浑浊,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使劲摇晃。
「疼……爸,疼……」罗婉婷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哭出声。
「放手!」
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冲进院子。
酒鬼父亲眯着醉眼打量我,「你他妈谁啊?滚出老子家!」
「我叫你放手!」我抓住他肮脏的手腕,用力掰开。
他一身呛人的酒气,力气却很大,猛地推了我一个趔趄。
「小杂种,活腻了?敢管老子的事?」
怒火瞬间淹没了我,我想也没想,一拳狠狠砸在他油腻的脸上。
他「嗷」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污言秽语骂得更凶了。
罗婉婷惊呆了,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王不予……你……你快走啊!」
「走什么走!他这样打你!」我侧身挡在她前面,怒视着地上撒泼打滚的酒鬼。
「老子打自己的种,天经地义!你算哪根葱?滚!」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我顺手抄起墙边一把破扫帚,指着他鼻子。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也许是我当时眼神太吓人,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却没敢再上前。
我一把拉起罗婉婷冰凉的手腕,「我们走!」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像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