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心!”

苏小六的尖叫都破了音。

苏澈瞳孔骤缩,当下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狼狈不堪地朝侧面扑倒。

嗤啦!

毒液擦着他的后背射过,将他身后一株碗口粗的小树瞬间腐蚀断折,断口处滋滋作响,冒出刺鼻的黄烟。

腐沼蜥一击不中,发出低沉的嘶吼,粗壮的尾巴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来!

劲风扑面!

苏澈刚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根本来不及闪避!

他只能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双臂死死护住头脸!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轻微脆响。

苏澈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手臂和侧肋上,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砸中的破麻袋,不受控制地凌空飞起,狠狠撞在几丈外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噗——”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喷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架,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澈哥!”

苏小六吓得魂飞魄散,看到腐沼蜥的注意力完全被倒地的苏澈吸引,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尖叫着从侧面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腐沼蜥的脑袋!

石头砸在坚硬的鳞片上,只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腐沼蜥猛地扭过头,暗黄的竖瞳锁定了这个敢于挑衅它的弱小猎物,凶光暴涨!

它放弃了地上半死不活的苏澈,四爪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直扑苏小六!

“快跑……小六……跑……”

苏澈趴在冰冷的腐叶中,视野被血水和冷汗模糊,只能嘶哑地发出破碎的警告。

他看到苏小六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看到那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死亡阴影下徒劳地试图后退。

但太迟了。

腐沼蜥布满利齿的巨口,如同一个张开的死亡口袋,瞬间将苏小六的上半身笼罩!

“不——!!!”

苏澈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嘶吼。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肌肉撕裂声,苏小六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只响起了半截,便戛然而止。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泼墨般溅了苏澈满头满脸!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澈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他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妖兽松开巨口,苏小六那残破不堪、几乎辨认不出人形的上半截躯体软软地滑落在地,只有双腿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

腐沼蜥意犹未尽地伸出分叉的长舌,舔舐着嘴角淋漓的血肉碎块,暗黄的竖瞳转向了地上唯一剩下的猎物——重伤垂死的苏澈。

那眼神,冰冷、残忍,带着一种玩弄猎物的戏谑。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扼住了苏澈的咽喉。

剧痛、恐惧、绝望……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勒得他无法呼吸。

苏小六那张惊恐绝望的脸,那戛然而止的惨叫,如同烙印般深深烙在他的灵魂深处。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不甘和求生的疯狂,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渊中轰然爆发!

“不!!!”

灵魂在咆哮,带着无尽的怨恨。

“我不能死!凭什么!我不想再死一次!贼老天!!!”

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就在那冰冷的兽瞳锁定他、腥臭的巨口即将再次张开的刹那——

嗡!

苏澈的视野骤然被一片纯粹的血红所占据!

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泡在粘稠的血浆之中!

他身体深处,某个从未被触及的“开关”,被这极致的死亡恐惧和滔天的不甘怨念,狠狠地、粗暴地撞开了!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冰冷吸力,如同苏醒的饕餮巨兽,猛地爆发开来!

目标,正是那刚刚吞吃了苏小六正散发着浓烈血腥的腐沼蜥!

那庞大凶残的妖兽,动作猛然僵住!

它暗黄的竖瞳中,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近乎本能的恐惧!

它想后退,想逃离!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无数根冰冷锁链,瞬间将它死死捆缚!

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淡红色气流,混杂着一缕缕微弱的、属于苏小六尚未完全散去的生命气息,如同被无形的漩涡疯狂撕扯,从腐沼蜥庞大的身躯上,从苏小六残破的尸身上,丝丝缕缕地抽离出来!

这些气流带着生命的温热和死亡的阴冷,形成一股诡异的洪流,疯狂地涌入苏澈的身体!

嘶——!

腐沼蜥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下去!

坚硬的鳞片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松弛,强健的肌肉像被抽干了水分,迅速萎缩,那双凶残的竖瞳,光芒迅速黯淡,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茫然。

与此同时,苏澈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突逢甘霖!

那涌入体内的庞大生命精气,带着一种原始、野蛮、令人颤栗的暖流,瞬间冲刷过他濒临崩溃的躯体!

断裂的骨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在暖流的包裹下被强行接续并修复!

破裂的内脏被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包裹、弥合!

皮肤上被毒液和撞击撕裂的伤口,肌肉纤维如同活物般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生长出粉嫩的新肉!

力量!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干涸的经脉中奔涌咆哮!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饱和的、充满生机的膨胀感!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汲取着这“天降甘霖”。

那束缚着腐沼蜥的无形力量骤然消失。

噗通!

庞大的妖兽尸体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一堆烂肉般瘫软在地,只剩下一层松弛的皮包裹着干枯的骨架,狰狞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空洞的眼窝对着灰暗的天空。

苏澈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

动作迅猛,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与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判若两人!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甚至感觉比以前更强健有力的双手。

手臂上被毒液腐蚀的痕迹消失了,衣服破口下露出的皮肤光滑如新,连一点疤痕都未曾留下!

侧肋的剧痛也荡然无存!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那里曾溅满了苏小六温热的鲜血,此刻却一片干爽。

周围死寂无声。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腐烂树叶的气息,以及……地上那两具触目惊心的残骸——干瘪如枯木的腐沼蜥,和身首分离、惨不忍睹的苏小六。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苏澈猛地捂住嘴,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罪恶感瞬间攫住了他。

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