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干了那头妖兽?还……连同小六……残留的……
“呕……”
他终于忍不住,扶着树干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身体里奔涌的力量感如此真实,充满了勃勃生机,但这力量的来源,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冰冷和恶心。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远离那两具尸体,背靠着一棵冰冷的大树滑坐在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冰冷吸力的触感,那吞噬生命时的诡异快感……与此刻的恐慌和恶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撕裂灵魂的混乱。
“这……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眼神充满了惊悸和茫然。
这能力……是恩赐?还是……诅咒?
树林深处,似乎有新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兽吼隐隐传来。
苏澈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
恐惧瞬间压倒了此刻心中混乱的思绪。
此地绝不可久留!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小六那惨不忍睹的尸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苦,随即咬着牙,如同受惊的野兔,朝着远离那血腥之地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此刻幽暗谷深处,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冠绞杀殆尽,只剩下一种黏稠、压抑的墨绿。
苏澈像一只受惊的野兔,在盘根错节的古木根系与湿滑的腐叶间没命地奔逃。
每一次落脚都溅起冰冷的泥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血腥和泥土腐烂的混合气味,直冲脑门。
后背的衣料紧贴着皮肤,湿冷一片,分不清是冷汗还是之前沾染的血水。
侧肋和手臂被腐沼蜥抽断骨头的地方,明明已经在那诡异的力量下愈合如初,此刻却仿佛残留着幻痛,随着他剧烈的奔跑一抽一抽地提醒他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苏小六那张瞬间被巨口撕碎、定格在极致恐惧中的脸,还有腐沼蜥如同被无形巨口吸干、化作枯槁皮囊的恐怖景象,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轮番在他脑海里烙印、灼烧。
“呕……”
他猛地停下,扶着一棵湿漉漉的树干,胃部痉挛着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
身体里那股奔涌的力量感如此真实而强大,每一次心跳都泵动着远超从前的生机,可这力量的来源……那吞噬生命时的冰冷吸力,那伴随着力量涌入、几乎令他灵魂颤栗的诡异暖流和快感……
罪恶感和冰冷的恐惧,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澈抹了一把嘴角,指尖冰凉,内心疯狂咆哮。
“吸星大法?北冥神功?可人家吸的是内力,我特么吸的是命啊!还带‘全家桶’附赠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甚至隐隐感觉更有力的双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苏小六温热血滴的触感,以及腐沼蜥生命被强行抽离时的无形震颤。
这能力是绝境中的救命稻草,可这根稻草本身,却散发着地狱深渊般不祥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枯叶上刮擦,从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弥漫开来。
苏澈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只见前方昏暗的林间空地上,地面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数不清的、巴掌大小的暗红色甲虫正从腐烂的落叶层下、潮湿的树根缝隙里疯狂涌出!
它们背甲油亮,带着不祥的暗红光泽,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汇聚成一片不断扩大的、令人作呕的猩红浪潮,覆盖了前方的地面和低矮的灌木。
无数细小的口器开合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复眼在昏暗中闪烁着贪婪的幽光。
一阶群居妖兽,血腐甲虫!
以啃噬腐肉和活物血肉为生,口器蕴含麻痹毒素,一旦被围上,顷刻间便会被啃噬殆尽,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那“沙沙”的移动声瞬间变得清晰而密集,如同死亡的潮汐,朝着苏澈孤立无援的位置汹涌扑来!
“卧槽!刚出蜥口,又入虫窝?!这副本难度是特么地狱级吧?!”
苏澈魂飞魄散,来不及反应,强烈的求生欲再次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但脚下湿滑的腐叶和盘根错节的树根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那片猩红的虫潮前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速度骤然加快!
几只冲在最前面的血腐甲虫猛地弹射而起,化作数道暗红的残影,带着腥风直扑苏澈的面门和手臂!
太快了!
根本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苏澈的咽喉。
极致的恐惧再次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苏小六惨死的一幕、腐沼蜥化作干尸的景象,与眼前这铺天盖地的猩红虫潮重叠在一起,瞬间点燃了他灵魂深处那股刚刚苏醒、却已刻入骨髓的暴戾与吞噬一切的疯狂本能!
“滚开!!!”
一声带着无尽恐惧与狂怒的嘶吼从苏澈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嗡——!
他视野的边缘再次被那纯粹的血红所侵染!
身体深处那刚刚沉寂下去的“开关”,被这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和滔天的求生欲,再次狠狠撞开!
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冰冷、更加贪婪的无形吸力,如同在他周身瞬间张开了无数张看不见的饕餮巨口,轰然爆发!
目标,正是那漫天扑来的、散发着微弱但密集生命气息的血腐甲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那几只弹射到半空、獠牙口器距离苏澈皮肤仅有寸许的甲虫,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凝固!
它们细小的复眼中,属于虫类的冰冷本能第一次被一种纯粹、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紧接着,一股股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淡红色气流,混杂着微不足道的生命气息,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疯狂牵引,从每一只扑来的血腐甲虫身上被强行撕扯出来!
这些细小的红色气流,如同被卷入漩涡的尘埃,瞬间汇聚成一股股微弱的红烟,疯狂地涌入苏澈的身体!
噗!噗!噗!
凝固在半空的几只甲虫,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坚硬的外壳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脆弱,细小的肢体无力地蜷缩起来,簌簌地掉落在地,摔成几瓣毫无生气的碎片。
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股冰冷、贪婪的吸力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虫潮!
无形的力量波纹以苏澈为中心,骤然扩散!
所过之处,那汹涌而来的猩红浪潮如同被投入了强效杀虫剂!
“沙沙”的爬行声瞬间变成了无数细密、令人牙酸的“噼啪”碎裂声!
成片成片的血腐甲虫,无论大小,无论距离苏澈是远是近,只要被那股无形的吸力场笼罩,身体便猛地一僵,随即背甲上的暗红光泽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
它们如同被瞬间风干的标本,细小的生命精气被蛮横地抽离,化作更加稀薄的红烟汇入苏澈体内,只留下一地灰败干瘪的虫尸,转瞬间铺满了腐叶地面,形成一片诡异的死亡地毯!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令人头皮发麻、足以将活人啃成白骨的猩红虫潮,已然彻底消失。
原地只留下大片大片覆盖在腐叶上的灰白色虫尸,密密麻麻,死寂无声,如同下了一场诡异的灰雪。
林间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苏澈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饱”。
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饱足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刚才涌入体内的生命精气虽然每一缕都极其微弱,但数量实在太过庞大!
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了奔腾的小溪,在他干涸的经脉中欢快地流淌、冲刷、滋养。
之前奔逃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身体轻盈得仿佛要飘起来,五感似乎都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清晰听到远处树叶上露珠滴落的细微声响。
力量感,前所未有的充盈!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了握拳。
指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一股远超之前、更加凝实的力量感在肌肉中涌动。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变得更加坚韧,隐隐散发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温润光泽。
“这……”
苏澈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手,又低头看看满地密密麻麻的虫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冲散了那诡异的“饱足感”带来的短暂迷醉。
他刚刚……吸干了一个虫群?
这能力……范围?
自动索敌?
敌我不分?!
……
三天后,幽暗谷入口。
薄雾依旧缭绕,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冲淡了谷内带出的血腥和腐气。
家族执事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矗立在谷口,刻板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从谷中走出的苏家子弟。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有的衣衫褴褛,身上带着爪痕,却眼神亢奋,高举着采集到的凝露草。
有的则面色苍白,神情萎顿,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斗。
他们上交药草,登记名册,或接受几句赞许,或得到几声告诫。
气氛紧张中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苏林,三株凝露草,完成。手臂伤势,去药堂处理。”
家老的声音依旧平淡。
“苏雨薇,十株凝露草,完成!做得不错。”
看到家族甲等天赋的天才少女,这位家老的语气顿时缓和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日头渐渐偏西,将山谷入口的薄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
家老低头看了看名册,上面只剩下寥寥几个名字未被划掉。
他的目光在“苏澈”和“苏小六”两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废物和边缘人,死在幽暗谷,是意料之中,甚至……是某种“清理”。
就在他准备合上名册,宣布试炼结束时。
谷口那片被夕阳染红的薄雾,忽然剧烈地涌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踉跄着从雾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