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羡钰收敛神色,平静的等着沈绛月的回复。
沈绛月猛地回味过来,殷羡钰话语中的破釜沉舟之意。
不行!
哪有新娘子进门没几日便同夫君和离的。
若是真的和离,她岂不是要沦落为京都的笑柄。
她费尽心思嫁给殷羡钰,就是想要逃出尚书府那个狼窝,怎么能再次回去。
她在尚书府无枝可依,若是回到尚书府,那群烂亲戚巴不得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再者,殷家权势滔天,殷羡钰又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儿郎。
离开殷羡钰,她可不一定能攀附到这样的门第了。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沈绛月当初挑选殷羡钰作为自己的夫婿,是下了一番功夫,也存了和殷羡钰好好过日子的心思。
就算有朝一日和离之事铁板钉钉,也要等到她万无一失。
沈绛月很快有了决策。
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殷羡钰,语气诚恳:“我嫁给夫君的手段不耻,却也是存了与你长久的心思。”
怕殷羡钰不信,她又举起三根手指于身侧,像模像样的发誓。
“既然嫁入殷家,那我自然会恪守本分,做好世家妇。”
殷羡钰默默的一旁看着,到底是没有再说出什么挑刺的话来。
罢了,就信这一次。
沈绛月的这番话到底诚心与否,往后时日自可见真章。
他微微颔首,算是就此揭过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殷羡钰缓和的神色沉了沉,沈绛月原本松了一口气,瞬间又提起来了。
又怎么了?
难道是说她说错了什么话吗?
殷羡钰心底确实想起了一件事儿。
早在成亲之前,殷羡钰就将自己的这位新娘底细摸了个门清。
尚书府说沈绛月是养在外面的小姐,这说法只能用来哄骗一下平民百姓,名门望族心里跟块明镜儿似的,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当初殷家派遣媒婆上门提亲的时候,尚书府告知媒婆沈绛月是大房嫡女。
殷羡钰派部下去查,得出的结果却与明面上儿的大相径庭,沈绛月其实是礼部尚书府的表小姐。
他瞥了一眼沈绛月,淡淡道:“你的来历。”
沈绛月准备随便扯个谎圆过去。
可对上殷羡钰那双清明的眼睛,她又想到那些警告的话,原本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她不敢对殷羡钰有任何的谎言,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我确实不是大房的小姐,我是尚书府的表小姐,在乡野边塞长大。”
和他查到的大差不差。
殷羡钰审问过众多犯人,沈绛月说这话的时候指尖微微蜷缩,目光不敢聚焦,他一眼就看出来沈绛月有所顾虑。
她还有事情没交代。
他抬手:“明金。”
明金是殷羡钰的贴身侍从,自幼便跟在殷羡钰的身边,负责衣食住行。
听到殷羡钰的呼唤,明金从院子外走进来,拱手行礼:“公子,有何吩咐?”
殷羡钰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酒壶上:“去让厨房重新准备一壶合卺酒。”
明金看了一眼酒壶,心生疑惑。
这合卺酒是早就准备好的,怎么没了?
他的目光悄悄在二人的身上流转了一圈,也不多加询问。
公子不喜欢聒噪多话之人,做下属只要听命行事便是了。
明金拿着酒壶匆匆离开了。
殷羡钰修长指尖轻叩着桌面,言语无形之间全是威压:“你还有话没说。”
沈绛月头皮发麻,被压迫的抬不起头来。
她生长在边塞乡野,身份低微。
后来入了京都,沈绛月因祸得福,总算见过一些权贵,胆子也慢慢壮起来。
殷羡钰的盘问让她难以招架。
沈绛月有一种出了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
殷羡钰这架势,根本不留一点情面,完全是把她当成了大理寺的犯人来审问。
同殷羡钰打了一个照面,沈绛月就知道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殷羡钰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很快就将沈绛月的话和自己所知晓的信息串联到了一起。
早年间是听闻尚书大人有一千金沈薇,为爱私奔,想来沈绛月就是那沈薇之女。
沈绛月口中所述与查到的消息基本上没有什么偏差。
殷羡钰有意引导沈绛月多说一些消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沈绛月都不再多言。
他有无数的法子让沈绛月开口,威逼利诱,但沈绛月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不欲将这件事情做的太过。
看着沈绛月嘴巴紧闭的模样,殷羡钰在收起了心底的想法。
罢了,沈绛月不愿意说,他自有无数办法去探索。
夫妻之间,还是留些情面。
恰在这时,明金带着装好的合卺酒敲门:“公子,合卺酒已经添置好了。”
沈绛月紧绷的腰肢松懈下来,心底长舒一口气。
她的确还有事情瞒着殷羡钰。
她并非纯正的北齐人血脉,她身上还流淌着苗疆的血。
两人喝完合卺酒,相对而坐。
尚书府虽不看重沈绛月,但沈绛月嫁的人是殷羡钰,尚书府不得不重视起来。
成亲之前,尚书大人还特地找了礼仪嬷嬷来给沈绛月传授知识。
亡羊补牢,她学的不多。
沈绛月知道略懂一些洞房花烛夜的规矩。
够用。
喝完合卺酒之后,便该洞房了。
沈绛月虽有点发怵殷羡钰,却还是鼓起勇气:“我来服侍夫君更衣吧。”
这样说着,沈绛月上前摸上殷羡钰的腰带,只触碰了一下,就被后者轻轻的拂开。
既然话已经说开,殷羡钰也不准备与沈绛月逢场作戏。
殷羡钰道:“洞房不急于这一时。”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殷羡钰神色淡淡,拂袖而起:“早些休息吧。”
等候在屋外的丫鬟们进来伺候着二人收拾一番,又按照殷羡钰的指示,抱来一床被子,在床榻上铺展开来。
沈绛月倒是没有多吃惊,殷羡钰先前的表现就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还给沈绛月留了几分薄面,两人共处一室。
两人背对背躺在一张床上,各自裹着一床被子,心思各异。
她没有和殷羡钰圆房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估计这个消息明天就在殷府传开了。
沈绛月想着想着,心头涌上一阵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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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绛月是被冷醒的,身上披着的被子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她踹到了床榻之下。
床榻旁边空无一人。
沈绛月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心底涌现几分茫然。
她,沈绛月—刚入门的新妇,竟然赖床了。
殷羡钰呢?
沈绛月的双眼还未聚焦,便开始匆忙的寻找殷羡钰的身影。
被她惦念的后者正坐在书桌前,修长指尖卷着书页缓缓翻动,察觉到沈绛月的目光,殷羡钰不动声色的回望。
嗓音不辨喜怒:“醒了?既然如此,那便收拾一番,随我去拜见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