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带着刺骨的寒意。刚才那碗没吃上的羊杂碎似乎也凉透了。李小满和赵南星站在空荡荡、一片狼藉的巷子里，沉默着。刚才对抗时的热血渐渐冷却，后怕和一丝疲惫涌了上来。
李小满一低头，忽然看见赵南星刚才抓人的那只手，手背上赫然有几道清晰的、被矮胖队员挣扎时指甲划破的血痕！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呀！你手破了！” 李小满惊呼一声，心猛地揪紧，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眼前仔细查看，“疼不疼？都流血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和焦急。
赵南星被她突然抓住手腕，身体瞬间僵住。少女温软的手指带着凉意，贴在他因用力而微微发烫的皮肤上，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全身。他低头看着李小满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颊，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秀眉，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毫不掩饰的关切，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和防备。
“不……不疼。” 赵南星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想抽回手，却被李小满抓得更紧。
“瞎说！都划破了，怎么会不疼！” 李小满没注意到他声音的异样，满心都是那几道刺眼的血痕。她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方洗得发白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蓝格子手帕，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地按在赵南星手背的伤口上，替他擦拭血迹。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赵南星的手背。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呜咽。赵南星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处理伤口。他低着头，目光紧紧锁在李小满认真的侧脸上，看着她小巧的鼻尖，微微抿起的唇瓣，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心疼……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李小满握住的手腕和被她目光注视的脸颊。
“好了，先这样按着，回去再找点红药水……” 李小满处理好伤口，刚抬起头，话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赵南星的眼睛。
那不再是平日里深潭般的沉寂，也不是刚才对抗时的凶狠冰冷，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浓烈的情绪——有隐忍的痛楚，有被关怀的无措，有少年人面对悸动时的慌乱，更有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滚烫灼人的炽热！他的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她牢牢攫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了。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李小满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翻涌的、几乎不加掩饰的情愫，那眼神烫得她心尖发颤，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她想移开视线，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被他注视着的皮肤，仿佛也灼烧起来。刚才还紧握着他手腕的手指，此刻却像被烫到一般，微微发麻，却又不舍得松开。
“小满……” 赵南星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难以言喻的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更加灼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冲破束缚喷涌而出。
李小满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片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火焰，感受着自己同样滚烫的脸颊和失控的心跳。
“我……” 赵南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
“小满！南星！你俩杵在这儿喝西北风呢？！” 王大力洪亮的声音如同炸雷，不合时宜地从巷子口传来。他推着自行车，探着脑袋，“赶紧回家！天都快黑了！”
这声呼唤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凝固的两人。李小满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抽回了握着赵南星手腕的手，也抽回了按在他伤口上的手帕，慌乱地后退一步，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脸颊红得滴血，根本不敢再看赵南星。
赵南星也瞬间收回了目光，飞快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情绪，只是耳根那抹不正常的红晕却暴露了他的心绪。他迅速把手藏到身后，动作带着一丝狼狈。
“大……大力哥……” 李小满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
“王哥。” 赵南星也低声打了个招呼，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行了，赶紧回吧！” 王大力没察觉两人的异样，挥挥手，“以后少来这后巷，乱！” 他说完，推着车走了。
王大力走后，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微妙和尴尬。寒风依旧在吹，刚才那无声的惊雷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那个……手帕……” 赵南星看着李小满手里紧攥着的、沾了他血迹的蓝格子手帕，声音有些干涩。
“啊？哦！” 李小满像是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把手帕往他手里一塞，“你……你拿着吧，脏了……我……我先走了！” 她说完，像只受惊的小鹿，头也不敢回，抱着书包转身就跑，脚步慌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赵南星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方还带着李小满体温和淡淡皂角香、也沾着他血迹的手帕。他抬起那只受伤的手，看着手帕上晕开的暗红，又抬眼望向李小满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刚才那几乎失控的瞬间，少女慌乱羞红的侧脸，还有自己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悸动……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他慢慢将手帕折好，珍而重之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那方小小的布料，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那份猝不及防的悸动。他推起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嘴角，却在不经意间，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心口那片沉寂了太久的冰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炭火，正悄然融化，滋生出前所未有的暖意和生机。路没锁着，只是前方，似乎多了一道让他心跳加速、想要并肩同行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