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债务是钝刀,一刀刀割掉的是尊严,而婚姻是最后的战场,敌人是你曾誓死守护的人。

1 1 破产日:从“总”到“某”

二零二三年春,解封后的城市像一场宿醉初醒,头痛欲裂,满目狼藉。陈明远的“明远传媒”,曾以年会百万奖金轰动业界,如今只剩下被法院贴了白色封条的玻璃门。门内,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积了薄灰,墙角那盆林晓薇送他的发财树,早已枯死,形同标本。

“陈总……明远,手续都办完了。”前财务总监,如今是遣散小组的负责人,递过来一个轻飘飘的纸箱,里面装着他个人物品:一个旧茶杯,几张家庭照,还有一本《创业维艰》——现在看来,像个拙劣的讽刺笑话。

从估值数千万到负债一千三百万,只用了一年。疫情不是借口,他心知肚明,是盲目扩张的野心,是对现金流的天真预判,是时代洪流下,他这艘小船不堪一击的现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晓薇”的名字闪烁了十几次。他没接。他知道电话那头是什么——不再是温柔叮嘱“早点回家”,而是歇斯底里的质问:“钱呢?!下个月的房贷怎么办?!小宝的学费怎么办?!”

他从“陈总”变成了老婆口中的“那个没用的男人”,从社会精英变成了需要挣扎求存的“某”。电梯镜面里映出的中年男人,眼神空洞,西装再笔挺,也遮不住一股被抽去脊梁的垮塌感。

2 1. 2 夜晚的尖叫:温柔乡变成角斗场

推开家门,不是温暖的饭菜香,而是一种冰冷的、混合着廉价消毒水和高压力气息的味道。客厅没开主灯,只有一盏昏暗的壁灯,勾勒出林晓薇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像一只受伤后蓄势反击的兽。

“你还知道回来?”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但更多的是一种尖锐的控诉,“电话为什么不接?是不是又去求你那帮酒肉朋友了?还是没戏,对不对?”

陈明远沉默地脱鞋,把那个寒酸的纸箱放在角落。餐桌上,晚饭是半锅冷掉的速冻水饺,小宝面前的碗里还剩大半,孩子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我累了,晓薇。明天再说。”他试图走向浴室,用水流声隔绝一切。

“累?你累什么?!”林晓薇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他对面,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是我累!是我每天算计着每一分钱怎么花!是我要应付物业催费、应付小宝老师问补习费!是我要听我爸妈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听我闺蜜炫耀她老公又升职加薪!”

她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账本,狠狠摔在他面前:“看清楚!这个月收入为零!支出两万八!你告诉我,怎么活?!”

曾经的她,是会在深夜为他温一杯牛奶,手指柔软地替他按摩太阳穴的女人。疫情初期被封控在家时,他们还有过一段难得的温情,她研究菜谱,他陪儿子游戏。可当公司业务断崖式下滑,账户数字锐减,焦虑像病毒一样在这个家里滋生、变异。她的温柔被恐慌吞噬,体贴被怨怼取代。夜晚不再属于休息或温存,而是变成了日复一日的财务审判和情绪风暴。

3 1. 3 孩子的沉默:最安静的受害者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小宝抱着破旧的玩具熊,站在卧室门口,声音小得像蚊子。他才六岁,眼神里却有了超越年龄的恐惧和早熟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