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戛然而止。
林晓薇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陈明远走过去，想抱起儿子，小宝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扎进了陈明远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把孩子抱回床上，笨拙地讲着童话故事，故事里的王子总能战胜恶龙。可现实是，他这个“父亲国王”连守护城堡的能力都没有了。小宝睁着大眼睛问：“爸爸，我们会不会没有房子住？”
陈明远喉咙发紧，答不上来。他意识到，最大的债务不是欠银行的那一千三百万，而是欠这个家的安稳和幸福，欠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孩子的沉默，比妻子的尖叫更让他窒息。
4 1. 4 尊严的贱卖
清晨五点，天光未亮，城市还沉浸在短暂的静谧中。陈明远悄无声息地起床，生怕惊醒刚刚入睡的林晓薇。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仔细系好那条爱马仕领带——那是他四十岁生日时林晓薇送的礼物，如今已成为他衣柜里唯一保值的奢侈品。
镜中的男人依然西装革履，但眼神里的自信已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取代。今天，他要去见王总，他曾经的手下，如今已是一家大型传媒公司的副总裁。
“只要他给我个机会，哪怕是项目总监，我就能翻身。”陈明远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仿佛在念一句咒语。
林晓薇在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她知道丈夫要去做什么，更知道希望有多渺茫。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餐——简单的白粥和咸菜。
“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陈明远在门口穿鞋，声音故作轻松。
“嗯。”林晓薇应了一声，递给他一个洗好的苹果，“路上吃。”
这个细微的关怀让陈明远心头一暖，他几乎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上午九点，陈明远站在曾经熟悉的写字楼下。一年前，他也是在这种地方拥有整层办公室的企业主，如今却要以求职者的身份踏进这里。电梯里，他遇到一个抱着文件的年轻女孩，女孩恭敬地叫他“老师”，显然把他当成了某位高管。
这种误会让他既欣慰又心酸。
王总的办公室比陈明远曾经的还要气派，落地窗外是完整的江景。王总热情地迎上来，亲自泡茶，但陈明远敏锐地察觉到那种热情下的距离感。
“明远兄，你的能力业界都知道。”王总抿了一口茶，“只是现在大环境不好，我们也在裁员降本。高管职位确实没有空缺，倒是项目部缺个执行经理，就是...级别低了点，怕委屈了你。”
执行经理，比他曾经的职位低了三级，薪水只有从前的三分之一。
陈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他想起林晓薇昨晚的梦话：“钱不够了...”想起小宝想要的新书包，想起即将到期的房贷。
“我可以考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平静得让他自己都惊讶。
王总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太好了！不过...有件事得先说清楚，这个职位需要向项目部总监汇报，而总监是李娜。”
李娜，曾经是陈明远公司的策划专员，五年前因能力不足被他婉言辞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