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陈明远感觉喉咙发紧，仿佛被人扼住了呼吸。这是比低薪更残酷的羞辱——向一个自己曾经淘汰的下属汇报工作。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站起身，保持最后的体面。
走出写字楼，春日的阳光明媚得刺眼。陈明远解开那条昂贵的领带，感觉它像绞索一样勒得他喘不过气。手机响起，是银行客服的催款电话，他直接挂断。
站在人行天桥上，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辆，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涌现：如果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保险金足够偿还部分债务，让晓薇和小宝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三秒，就被他狠狠掐灭。他想起小宝昨晚睡前的问题：“爸爸，我们会不会没有房子住？”孩子眼中的恐惧像一记重拳，打散了他的软弱。
下午，陈明远去了人才市场。疫情后的就业市场惨不忍睹，每一个展位前都排着长队。他挤在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中间，投递着远低于他资历的岗位。多数HR对他的简历表示惊讶，然后委婉拒绝：“overqualified（资历过高）”。
一位年轻的招聘专员甚至直言不讳：“陈先生，像您这个年纪的高管，企业普遍担心文化融入和体力问题。”
“年纪”？他刚刚四十二岁，三年前还是业界追捧的少壮派。
傍晚回家前，陈明远在路边摊买了一份十元的炒面当晚餐，坐在公园长椅上默默吃完。他需要时间整理情绪，准备好面对家里的又一场风暴。
当推开家门时，他愣住了。餐厅的灯亮着，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林晓薇正在教小宝做数学题。没有预想中的质问和哭闹，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他不安。
“吃饭吧。”林晓薇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平淡。
晚餐在沉默中进行。直到小宝睡下，真正的谈话才开始。
“王总那边怎么样？”林晓薇直接问。
陈明远如实相告，包括要向李娜汇报的尴尬。
出乎意料的是，林晓薇没有发作。她沉默良久，说：“我今天去了房产中介。”
陈明远心头一紧。
“不是卖房子。”林晓薇看穿他的想法，“我打算把主卧租出去，我们搬去次卧。中介说，现在合租需求很大，每月能收四千租金。”
陈明远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一向爱面子的林晓薇会提出这样的方案。
“还有，”林晓薇继续道，“我联系了以前的大学同学张蕾，她现在做社区团购，说可以带我一起做。虽然赚得不多，但至少能补贴点家用。”
陈明远看着妻子，突然发现她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但眼神却比前段时间清明许多。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冷静。
“不行，”陈明远摇头，“出租房间太不安全，而且你做团购太辛苦...”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林晓薇打断他，语气没有指责，只是平静的询问。
陈明远语塞。
夜深了，陈明远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疲惫的脸。在一个隐秘的行业群里，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急寻资深文案，项目特殊，报酬丰厚，要求绝对保密。”
发布者头像模糊，昵称只有一个“K”字。
陈明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灰色地带的私活，游走在法律边缘，但报酬往往是正常项目的数倍。他曾经对这类邀约不屑一顾，现在却忍不住回复了两个字：“详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