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晞用力摇头，眼泪终于滚落下来，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林清月拿出自己的丝帕，细心为她拭去泪痕，轻声说：“莫怕，有姐姐在。”她转身对众人得体地笑了笑，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尴尬，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风雅之事上，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是，妹妹的笨拙怯懦，再一次无形中衬托了姐姐的从容与完美。
夜幕降临，喧嚣散尽。府邸恢复了宁静，唯有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林清月卸去钗环，坐在梳妆镜前，阿晞则乖巧地站在她身后，拿着玉梳为她梳理那一头令人艳羡的青丝。
“阿晞，”林清月从镜中看着妹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温言道，“今日吓着了吧？以后小心些便是，不必总放在心上。”她打开妆奁，取出一盒新得的、散发着淡雅香气的胭脂，塞到阿晞手中，“这个给你，衬你的肤色。我的阿晞，稍稍打扮，也是极好看的。”
阿晞接过胭脂，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瓷盒，脸上露出依赖又感激的笑容：“谢谢姐姐。只有姐姐对我最好了。”她将脸颊轻轻靠在林清月的肩上，语气软糯，“姐姐，你今天真美，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所有人都看着你，我真为你高兴。”
林清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唇角微弯，带着一丝怜惜：“傻丫头，我们是姐妹，我的荣耀自然也是你的。只要你开心平安，姐姐就满足了。”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轻愁，或许是对自身命运不可控的一丝预感，但很快消散，“只是这京城繁华，却也暗流涌动，你心思单纯，更要处处留心。”
阿晞依偎着姐姐，乖巧地点头：“嗯，阿晞记住了。阿晞什么都听姐姐的。”
又闲聊几句，见姐姐面露倦色，阿晞便体贴地告退，回到了自己那座更为偏僻简朴的院落。
与姐姐房中的雅致奢华不同，阿晞的房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空旷。她屏退了侍女，声称要独自静一静。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脸上那种怯懦、依赖、不谙世事的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眸色深沉，宛如古井无波。
她走到窗边，夜色浓重。片刻后，扑棱棱一阵轻响，一只通体灰白的信鸽精准地落在窗棂上，脚踝上系着一支细小的竹管。
阿晞动作熟练地取下竹管，倒出里面的纸条。就着微弱的月光，她快速扫过纸上寥寥数语。那上面并非诗词歌赋，也非家常问候，而是一些看似零散却至关重要的信息：边境粮价、某位官员的隐秘行程、军械调动传闻……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指尖轻轻捻动着纸条，若有所思。白日里那个连茶杯都端不稳的怯懦少女，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场，竟比这深夜更显沉静莫测。
纸条在烛火上点燃，迅速蜷缩、焦黑，化为一小撮灰烬，被窗缝溜进的夜风轻易吹散，不留痕迹。
阿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远处，林清月院落的方向依旧亮着温暖的灯火，那是她从小到大视为信仰的光亮。而她自己，则完全融入了身边的黑暗里。
她低声自语，声音清冷，与方才在姐姐面前的软糯判若两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