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我娘抱着王明川，搀着赵四奶奶，跟着他们一起，消失在了山的拐角。
而我，成了村里最后一个被小日本杀死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信了我娘的话，小日本儿没打算带我走。
我被小日本儿队长穿在他的刺刀上，成了他的战利品，一个举着相机的小日本，给我和那个队长，拍下了合照。
3
小日本儿，撤退了。
把我和那些死了的村人丢在了山谷里。
谁也没想到，我命大，心脏长偏了，刺刀只是贴着我的心脏穿过了我的身体。
人们走后，狼来了。
乱世难活，人难活，动物也难活。
枪炮无眼，狼群活的艰难，狼王的小狼崽不久前被小日本儿猎杀了，狼群里的狼也被打死不少。
山里的动物被惊得都躲了起来。
狼王无奈，只得带残群出来觅食。
群狼撕咬残尸的时候，狼王发现了尚有气息的我，叼着我回了深山。
山里一个避世而居的老头儿，也不知道多大的年纪了，所剩不多的头发被他盘成发髻。
他住在山洞里，和狼王算是邻居。
狼王把我交给了他，他采草药救活了我，却从不让我和他住在一起，等我好不容易好了，反而赶我去了狼群。
狼王喜欢我，把我当孩子养。
我每天上午会被狼王送到老头儿那跟着老头儿学习，从识字，到认药，再到武术。
下午和晚上，我就跟着狼群一起去打猎。
就这样，直到 1940 年，老头突然跟我讲起了我的身世，然后隔天，留了几本破旧的古书，他就下山了。
下山前，他盯着我的眼睛，跟我说：
“京墨，别恨你娘和村人，更别恨王明川，要恨就恨小日本儿！你娘要不把你交出去，所有人，都得死。
道爷儿我怕麻烦，搁这山里躲了大半辈子了。如今土快埋到脖子根儿了，也差不多把你养大了。你爹当年跟着王明川他爸妈去杀小鬼子，一走五六年了没音讯。你们村儿，当年你娘就带着王明川逃难去了。
现在山下彻底乱了，小日本儿都是畜生，咱中国人，都要活不下去了。道爷儿这一腔热血，咋地也不能没声没息地枯在山野，如今，也该下山，去尽国人的义务了。
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我当年没送你回去。现在，山下越来越乱。你还小，就老实儿的跟着狼王他们在山里待着吧……”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抬头，举手指着天交代我：
“你啊，就没事儿多抬头看看这天，啥时候，这天不红了，不浑了，清朗了，愿意下山，你再下去……”
那天，他还是走了，拎着他的破包袱，还有他旧旧的桃木剑。
他说，他是道爷儿，隐居深山这许多年，也该下山，斩妖除魔去了。
我没拉住他脏的锃亮的袖子。
4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天，早都清了。
可我一直没下山。
我不知道我下山去干嘛。
道爷儿刚走的时候，我让狼王带着我回了一趟村子，村里房子都塌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一晚我骑在狼王的背上，跑了好多地方，都是荒的，有些地方的房子，甚至是焦黑的断壁残垣。
我也没看到道爷儿或是我娘，连他们的背影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