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雨总是来得悄无声息。楚月华倚在绣楼的雕花窗前,指尖轻轻拨弄着垂落的柳枝,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入衣袖,带来一丝微凉。三月的楚府本该是桃李争艳的时节,但今日府中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沉寂。
"小姐!"侍女春桃慌慌张张地跑上楼,连平日最在意的仪态都顾不上了,"老爷...老爷被革职查办了!锦衣卫已经包围了府邸!"
月华手中的绣花针倏然落地,在素白的绸缎上洇开一点殷红。她缓缓站起身,十六年来养成的闺秀风范让她即使在此刻也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惊惶。
"父亲现在何处?"
"在前厅...老太爷已经召集全族议事..."春桃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姐,听说...听说要抄家..."
月华深吸一口气,丝绸裙裾在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穿过回廊时,看见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走,有人已经在偷偷收拾细软。楚家百年望族的气象,竟在一日之间显出颓势。
前厅内,楚尚书一袭素袍立于堂中,虽被革去官服,脊背却挺得笔直。月华注意到父亲鬓角新添的几丝白发,在昏暗的烛光下格外刺目。
"...沈国公一党早有预谋,此次借治理水患之事发难,实则是要清除异己。"楚老太爷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寒松上书直言治水方略不当,触怒了太后,这才..."
"父亲不必多言。"楚尚书打断道,"儿子既为朝廷命官,自当直言进谏。只是连累家族,心中不安。"
月华轻步上前,向长辈们行礼。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位楚家嫡女身上。她今日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一支白玉簪斜插其间,素净得几乎不像个世家小姐,却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
"月华来了。"楚老太爷招手示意她上前,"家中变故,想必你也听说了。"
月华盈盈下拜:"孙女愿为家族分忧。"
"好孩子..."老太爷长叹一声,"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三日后宫中选秀,若你能入选..."
月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明白老太爷的意思——楚家需要一个新的靠山,而宫中那位年幼的皇帝,或许就是最后的希望。
"孙女明白。"她轻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夜深人静时,楚尚书独自来到女儿闺房。月华正在焚毁诗稿,火盆中的纸张蜷曲成灰,像一只只垂死的蝶。
"这些诗稿你都不要了?"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月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拨弄着火盆:"既入宫门,这些闲情逸致还是不留为好。"
楚尚书沉默良久,终于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此物你随身带着,万不可示人。"
月华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她正欲细看,父亲却按住她的手:"不必多问,记住一点——宫中险恶,太后与摄政王势同水火,你须得小心周旋。"
"父亲..."月华犹豫片刻,"您此次获罪,是否与...与当年的旧事有关?"
楚尚书神色骤变,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你知道了什么?"
"女儿什么都不知道。"月华摇头,"只是常听您与叔父们谈及'十五年前'如何如何,又见您每每提及摄政王时神色有异..."
"慎言!"父亲厉声打断,随即又缓和了语气,"月华,你此去宫中,只需记住一点——无论听到什么传闻,都不要轻信。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次日清晨,月华将心爱的琴谱赠予春桃。"我此去不知何时能归,这些曲谱留给你,也算是个念想。"
春桃含泪接过:"小姐一定要保重...听说宫中..."
"嘘——"月华制止了她的话,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金簪塞给她,"这个你拿着,若府中...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应急。"
启程那日,楚府已被查封大半。月华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和简单的行装,登上了前往京城的官船。她站在船头,回望烟雨朦胧中的故园,想起父亲临别时复杂的眼神,和那句意味深长的嘱咐:"月落乌啼时,切记守心如镜。"
船行至中途,夜色已深。月华独坐舱中,借着烛光再次端详那枚玉佩。突然,船身剧烈摇晃,外面传来打斗声和丫鬟的尖叫。她匆忙将玉佩藏入怀中,刚推开舱门,就见一道黑影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