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事件三年后,青要山深处。
南宫问天拄着竹杖,艰难地行走在崎岖山路上。
自从龙汐被带回龙宫,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胸口那片龙鳞金光虽保住了性命,却无法阻止生机的流逝。
如今的他,看起来已如六旬老者,唯有那双眼睛仍清澈如昔。
"应该就是这一带了..."南宫问天擦了擦额头的汗,望向半山腰那片桃林。
据山下的村民说,这片桃林四季花开不败,林中有棵千年桃树,最近常有女子歌声传出。
——是精怪成妖的征兆。
南宫问天心跳加速。按照轮回规律,荷百媚第十世该入"妖道",转生次为各类精怪。这棵成精的桃树,极可能是她的新一世。
走近桃林,香气扑面而来。时值隆冬,这里的桃花却开得正艳。
南宫问天走到林中最粗壮的那棵桃树下,伸手抚摸树干。树皮上天然形成的纹路,恰似一朵荷花轮廓。
"你也觉得我很漂亮吗?"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
南宫问天抬头,只见树枝上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赤足悬空晃荡。
她穿着桃花编成的衣裙,发间别着几朵粉白相间的桃花,容貌与荷百媚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几分妖媚。
"我...我是..."南宫问天一时语塞。这一世的她显然已修炼成精,但还未完全化形。
少女轻盈地跳下来,绕着他转圈:"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像阳光晒过的木头。"她凑近嗅了嗅,突然皱眉,"但也有死亡的气息。"
南宫问天苦笑:"姑娘好眼力。在下南宫问天,是个...将死之人。"
"我叫灼华!"桃妖笑嘻嘻地说,"这整片林子都是我种的哦!"她忽然伸手碰了碰南宫问天的白发,"你的头发,像冬天的雪。"
指尖相触的刹那,灼华突然缩回手,表情变得困惑:"奇怪...我好像在哪里..."
南宫问天屏住呼吸——难道这一世她会有记忆?
但灼华很快恢复活泼模样:"老头儿,你要不要住下来?我这儿有间空木屋,以前住的人死了好久啦!"
南宫问天点头应允。就这样,他在桃林住了下来,成了灼华唯一的"人类朋友"。
第二节 朝夕相伴
春日里,灼华带南宫问天看遍山间每一处风景。她奔跑时,脚下会生出朵朵桃花;欢笑时,周围树木都会沙沙作响。
南宫问天教她识字念诗,她则教他辨认每一种草药。
"老头儿,你为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看我?"某天读书时,灼华突然问道。
南宫问天合上诗集:"什么眼神?"
"就像..."灼华歪头想了想,"就像看着一朵随时会消失的云。"
南宫问天心中一痛。他确实害怕——妖物化形之日必遭天劫,而灼华距离完全化形已经不远。
夏夜里,他们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灼华枕着南宫问天的胳膊,突然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一匹马,还有个白发男子抱着我哭。"
南宫问天身体微僵:"然后呢?"
"记不清了。"灼华翻身面对他,"老头儿,等我化形成功,就能离开这座山了。你带我去看海好不好?"
"好。"南宫问天轻声答应,却在心中叹息——妖物离开诞生地,劫难会更重。
秋日午后,灼华兴奋地拉着南宫问天来到桃林深处:"快看!我要结出本命花了!"
只见她真身桃树的最高枝上,一朵硕大的桃花正在成形,花瓣呈现出罕见的粉金色。
"等这朵花完全绽放,我就能彻底化形啦!"灼华手舞足蹈,"到时候我就不是半吊子妖精了!"
南宫问天强颜欢笑,暗中却开始准备抵御天劫的法器。他用龙鳞金光为引,在桃林四周布下防护阵法,又日夜不休地绘制避雷符。
"老头儿,你最近怎么老是神神秘秘的?"灼华从树后探出头,"这些鬼画符是干什么的?"
南宫问天收起符纸:"只是些...祈福的东西。"
灼华撇撇嘴:"不信!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南宫问天的脸,"你眼睛里有秘密。"
南宫问天呼吸一滞。如此近的距离,他能看清灼华瞳孔中细碎的金光——那是荷百媚元神的光芒。
第三节 化形天劫
冬去春来,灼华的本命花终于要开了。这日清晨,整片桃林无风自动,所有桃花同时绽放,香气浓郁得能醉人。
"就是今天!"灼华兴奋地在林中旋转,"老头儿,今晚我就能变成真正的人啦!"
南宫问天抬头看天——万里无云,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他悄悄检查了所有防护阵法,又在灼华真身周围多贴了三道避雷符。
日落时分,灼华回到真身桃树中准备化形。南宫问天守在树下,手中紧握一枚龙鳞——这是龙汐临别时留在他伤口中的信物。
"老头儿,我有点害怕。"灼华的声音从树中传出,"化形时会很疼吗?"
南宫问天轻抚树干:"不会太疼。我会一直在这里。"
夜幕降临,本命花开始绽放。随着花瓣一片片展开,整棵桃树发出耀眼的粉光。光芒中,树身逐渐透明,显现出里面蜷缩的少女身形。
"啊!"灼华突然惨叫,"好疼!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我的魂魄!"
南宫问天脸色大变——这不该是正常化形的感觉!他掐指一算,顿时面如死灰:今日竟是百年一遇的"九星连珠"之日,天地灵气紊乱,此时化形无异于自杀!
"灼华,停下来!"南宫问天拍打树干,"改日再化形!"
"停...停不下来..."灼华痛苦地呻吟,"有什么力量在强行拉我出来..."
就在这时,天空骤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南宫问天抬头,看到云层中隐约有张人脸——墨无殇!
"哈哈哈,南宫问天!"墨无殇的声音从云中传来,"这份大礼可还满意?我特意等到今日才催熟这小桃妖的本命花!"
南宫问天目眦欲裂:"墨无殇!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墨无殇狞笑,"看着心爱的小妖精在天劫下灰飞烟灭吧!"
一道血色闪电劈开云层,直击桃树。南宫问天布下的防护阵瞬间破碎。树中的灼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南宫问天扑到树上,试图用身体阻挡天雷。但第二道、第三道雷霆接踵而至,每一道都精准命中桃树。
灼华的身影从树中跌出,已是血肉模糊。南宫问天接住她,泪如雨下:"坚持住!我带你离开这里!"
"老头儿..."灼华虚弱地睁开眼,"原来你...不是老头儿啊..."
南宫问天这才发现,自己的伪装法术在天雷冲击下失效了,露出了本来面目——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发男子。
"我是南宫问天,我..."
"问天..."灼华突然睁大眼睛,瞳孔中金光大盛,"我想起来了...荷塘...白马...嫁衣...龙宫..."她颤抖着抬手抚摸南宫问天的脸,"原来每一世...都是你..."
南宫问天浑身颤抖:"你...记得?"
灼华——或者说短暂苏醒的荷百媚意识——微笑着点头:"这次...我终于...保护了你..."她看向天空,"小心...第九道雷..."
话音刚落,一道比之前粗十倍的紫黑雷霆轰然劈下!灼华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南宫问天,自己迎向雷霆!
"以我千年修为,护他一世平安!"灼华的声音响彻山谷。
刺目的光芒中,她的身体如琉璃般破碎,无数桃花腾空而起,形成屏障挡在南宫问天头顶。雷霆被桃花所阻,威力大减,最终只将南宫问天击昏过去。
第四节 残花余香
南宫问天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他躺在焦黑的桃林中央,周围寸草不生,唯有那棵千年桃树还立着,却已枯萎凋零。
"灼华..."南宫问天爬到树下,发现树干上有个小洞,里面静静躺着一颗粉金色的桃核。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桃核,贴在胸口。桃核微微发热,仿佛还有生命。南宫问天突然想起什么,咬破手指在桃核上画了道血符。
"以血为引,唤魂归来!"
桃核发出微弱光芒,随即暗淡下去。南宫问天不肯放弃,又连续施展数种招魂术,直到口吐鲜血。
"没用的,帝君之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南宫问天回头,看到个拄着桃木杖的老者——是山神。
"她的魂魄已经进入下一世轮回了。"山神叹息道,"能在天劫下保住这颗本命种子已是奇迹。"
南宫问天握紧桃核:"下一世...在哪里?"
山神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他指了指南宫问天胸口的龙鳞,"那位龙族公主给你留的鳞片,或许能帮你找到答案。"
南宫问天谢过山神,在桃林废墟中搭建了简陋的草庐。
他将桃核种在草庐前,日夜以自身精血浇灌。奇怪的是,无论春夏秋冬,这颗种子始终不发芽,却也永不腐烂。
某天夜里,南宫问天梦见灼华站在桃树下对他笑:"别白费力气啦,这颗种子不会发芽的。"她指了指南宫问天的心口,"除非种在这里。"
南宫问天惊醒后,毫不犹豫地将桃核按进自己胸膛——那里有龙鳞金光守护,不会致命。桃核入体的刹那,他感到一阵温暖,仿佛灼华的魂魄暂时栖息在了他心中。
"等我..."南宫问天对着虚空轻语,"下一世,我一定早点找到你。"
远处山巅,墨无殇冷笑着收起一面幻镜,镜中定格着灼华灰飞烟灭前与南宫问天相拥的画面。
"才第十世就痛苦成这样?后面还有六十四世呢,南宫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