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呃啊——!”

棺中那充满暴戾与饥渴的低吼,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瞬间冻结了陆深全身的血液。惨白的手背在父亲头部的位置猛地向上掀动,勾勒出一个试图昂起的头颅轮廓!左眼视野中,那浓稠尸气形成的巨大旋涡疯狂旋转,无数灰绿色荧光的怨毒触手狂舞着刺向棺内!父亲脸上那两个猩红的光点急剧旋转、放大,如同即将睁开的、来自深渊的恶毒之眼!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灌满了陆深的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的本能!逃!必须逃离这里!离开这口即将爬出怪物的棺材!离开这间被尸气和黑暗彻底吞噬的屋子!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如同电流般刺入麻木的神经,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僵硬的双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不再看那口恐怖的黑棺,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生路的破旧木门狠狠撞去!

“嘭!!”

身体重重撞在粗糙的木门上!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肩膀剧痛,骨头仿佛要碎裂!然而,那扇看似腐朽不堪的木门,却如同浇筑了铜铁,纹丝不动!门板剧烈地震颤着,发出沉闷的回响,灰尘簌簌落下,但门闩……门闩在外面!被堂叔陆守义锁死了!

“开门!堂叔!开门啊!!”陆深绝望地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厚重的门板,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屋外更加凄厉的风声和枯树枝桠如同鬼爪般刮擦瓦片的“咯吱”声。陆守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将他彻底遗弃在了这口活棺材里!

身后,棺中的动静更加剧烈!

“咔……咔嚓……”

令人牙酸的、如同枯骨摩擦的碎裂声清晰地响起!覆盖在父亲遗体上的惨白寿被,在靠近胸口的位置,猛地被一只枯槁、僵硬、指甲发黑的手从内部顶了起来!那只手如同鸡爪,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的蜡黄色,紧紧包裹着骨头,指关节僵硬地弯曲着,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感,死死抓住了棺壁的边缘!

“嗬……嗬嗬……”更加急促、更加贪婪的喘息声从棺内传出,如同破旧风箱在疯狂抽动!

陆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猛地回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在摇曳欲灭的惨白烛光下,他清晰地看到,父亲那灰败蜡黄、深陷着紧闭眼皮的脸,正随着那只抓住棺壁的手用力,一点点地……向上抬起!覆盖在脸上的寿被被顶开,露出那张扭曲的、充满死亡气息的面孔!那深陷的眼皮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蠕动,随时都要破皮而出!

左眼的剧痛和视野中的地狱景象更是达到了顶点!猩红的光点几乎要撕裂那薄薄的眼皮!浓稠的尸气如同沸腾的沥青,疯狂地从棺内涌出!无数怨毒的触手缠绕上那只探出的枯手,将它染成一片污秽的荧绿色!整个堂屋在左眼视野里已经彻底化作了翻滚的墨池!

跑!必须跑!门出不去,那就从别的地方!

陆深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这间囚笼!供桌!窗户!后门!他的视线猛地锁定在堂屋侧面那扇通往后面小院的、更加破败的木门上!

“砰!”

就在他转身欲扑向那扇侧门的刹那!一声更加沉闷、更加巨大的撞击声从棺内炸响!

“轰!”

覆盖在父亲身上的惨白寿被被一股巨力猛地掀开!一个僵硬、扭曲的身影,上半身如同折断的木偶般,以一种绝对违反人体力学的角度,猛地从漆黑的棺木中**坐了起来**!

是陆振华!

但此刻的他,已绝非生前的模样!那张灰败蜡黄的脸彻底扭曲变形,肌肉僵硬地抽搐着,嘴巴大张,露出灰暗的牙龈和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的恐怖低吼。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他的眼睛!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此刻已经**睁开**!眼珠浑浊一片,如同蒙着厚厚白翳的玻璃球,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然而,在陆深剧痛的左眼视野里,那对眼珠深处,却燃烧着两点猩红如血、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饥渴的**火焰**!那火焰跳跃着,如同地狱的入口,死死地锁定了几步之外、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陆深!

“嗬——!”尸变的陆振华喉咙里发出一声更加兴奋、更加暴戾的嘶吼,双臂僵硬地抬起,枯槁发黑的手指如同鹰爪般张开,带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风,朝着陆深的方向猛地抓来!动作虽然僵硬,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速度和力量感!

死亡的阴影如同巨手,瞬间攫住了陆深的咽喉!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侧面猛地一扑!

“嗤啦——!”

尸变陆振华那枯黑尖锐的指甲,几乎是擦着陆深的肩头衣服划过!布料被瞬间撕裂,指尖带着刺骨的尸气刮过皮肤,留下几道火辣辣的血痕!一股阴寒恶毒的气息瞬间顺着伤口钻入体内!

“砰!”陆深重重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去,只想离那口棺材、离那个坐起来的怪物越远越好!

尸变的陆振华一击落空,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咆哮。他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死鱼眼死死锁定陆深,僵硬的身体在棺木中剧烈地扭动着,试图挣脱棺壁的束缚,彻底爬出来!枯槁的手指再次抓向棺壁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陆深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墙角,背靠着粗糙的土墙,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他退无可退!那怪物只需要再一步,就能扑到他面前!供桌上的烛火在狂风中疯狂摇曳,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一旦黑暗降临……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怀中那面铜镜的震颤,在此刻更像是死神的丧钟!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怀中的密封袋,仿佛那金属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尽管它本身也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就在尸变的陆振华双臂撑住棺壁,上半身再次挺起,眼看就要彻底跨出棺木的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

一声巨响!堂屋那扇被陆深撞得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一道佝偻、瘦小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是陆守义!

他枯瘦的脸上毫无血色,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但此刻,那恐惧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手中,死死攥着一把东西——不是桃木剑,也不是符咒,而是一把沾满了湿泥和暗红色污垢的**锈迹斑斑的柴刀**!柴刀旁边,还夹着几根用红绳粗糙捆扎在一起的、干枯发黑的**槐树枝**!

“滚回去!!”陆守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扭曲变形!他看也不看墙角惊恐的陆深,浑浊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口黑棺中即将爬出的恐怖身影!他猛地将手中那几根干枯发黑的槐树枝,如同投掷标枪般,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棺木的方向狠狠掷去!

“噗!噗!噗!”

几根干枯的槐树枝,如同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砸在了尸变陆振华抬起的手臂和肩膀上!树枝接触到他灰败皮肤的刹那,竟发出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嗤嗤”声响!一股微弱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瞬间腾起!

“呃啊——!”尸变的陆振华发出一声更加痛苦和愤怒的咆哮!被槐树枝击中的部位,那死灰色的皮肤上竟然出现了几块焦黑的痕迹!他抓向棺壁的动作猛地一滞,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死鱼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畏惧**!对那几根看似寻常的枯枝的畏惧!

陆守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如同疯魔一般,佝偻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扑到供桌前!他看也不看那摇曳欲灭的蜡烛,枯瘦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狠狠拍在香炉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凹陷处!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声响起!

在陆深惊骇的目光中,供桌下方,靠近地面的一块毫不起眼的青石板,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幽深的洞口!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阴冷、混杂着浓烈土腥和腐朽气息的寒意,瞬间从洞口中弥漫出来!

“阿深!快!进去!!”陆守义扭过头,对着墙角几乎吓傻的陆深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完全破音,“快!到下面去!别管我!!”

吼声未落,陆守义猛地转过身,将手中那把锈迹斑斑、沾满污垢的柴刀横在胸前,枯瘦的身体如同螳臂当车般,死死挡在了那个幽深洞口的前方!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棺木中再次发出愤怒咆哮、试图挣脱槐树枝束缚的尸变怪物,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绝望的决绝!

“祖宗……列祖列宗……守义……守义今天……对不住了!!”他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如同诀别般的嘶吼,猛地举起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迎着棺木中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死鱼眼,不退反进,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决绝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