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旧账本里的深情
回村的路上，我们两人一车，沉默得像夜色里移动的墓碑。
他骑着摩托，我坐在后面，手虚扶着他的腰，却感觉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他救人的行为让我震撼，也让我愧疚。我错怪了他，把他想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可他那句“离婚，对你最好”，像一根冰冷的针，依然扎在我心口最软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即便真相大白，他还是要推开我？
到家了。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满墙的红榜在月光下沉默着，像一场无声的祭奠。
陈远山把摩托车支好，没有立刻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疲惫的侧脸。
“进去吧，夜里凉。”他声音沙哑，没有看我。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酸又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句也问不出来。我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我再问也是徒劳。
我默默地走进堂屋，桌上那份离婚协议，此刻看起来无比讽刺。
我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我走到书桌前，开始整理我那些婚恋笔记和书籍，动作机械。或许，收拾东西能让我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当我拉开书桌最底下的那个抽屉时，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牛皮纸封面的本子。不是我的东西，也似乎不属于陈远山平时画图用的本子。
我把它拿了出来。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但边缘磨损得很厉害。
鬼使神差地，我翻开了它。
里面，是陈远山那熟悉又略显潦草的字迹。但记录的，不是木料尺寸，不是家具图纸，而是一笔笔……账目。
“三月初五，支取现金捌仟元。备注：铁柱家彩礼（部分）。”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四月十二，支取现金伍仟元。备注：二牛家彩礼（应急）。”
“五月底，工钱结余壹万贰仟元。备注：福贵家彩礼（大头）。”
一页页翻下去，我的心跳一次比一次猛烈！像有无数面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这些支出日期，与名单上那些青年“失踪”的时间高度吻合！收款人，除了直接写的青年名字，还有几笔，赫然写着 “王金花” 的名字！
他不是仅仅帮他们联系工作！
他是在用自己的血汗钱，偷偷替他们垫付了部分天价彩礼！只是为了暂时平息风波，让那些家庭停止逼迫，给这些青年争取一个逃离、去城里挣钱的机会！
我猛地抬头，望向院子里那个沉默抽烟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宽厚却显得有些佝偻的肩膀。
原来，他所谓的“外出打工”，不仅仅是送食物、联系工作。他是在用自己的积蓄，去填补那个由贪婪和陋习挖出的无底洞！他默默地，为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青年，扛下了一部分如山般的压力！
而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连那些被帮助的青年，可能都只知道他帮忙联系工作，却不知道他还偷偷垫了钱！
怪不得他这半年总是说接不到大活，怪不得他烟抽得越来越凶，怪不得他看起来总是那么疲惫……
他所有的固执，所有的冷漠，所有“丢人”的指责和决绝的离婚要求，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