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
李昀屹张着手臂任由婢女轻手轻脚的换下朝服,只是往日清雅俊逸的面容黑沉沉的,似有乌云罩顶,惹得殿内侍奉的婢女内侍们都战战兢兢。
随意挑了件玄青色的长袍,冠发以青簪,甚至连喜爱的各色玉饰都没心情挑选,只甩了甩衣袖坐在御案前,冷着脸要批折子。
高殃亲自去了拂尘奉上茶水,温言劝诫着,“陛下,您今日的早膳都没怎么用,不如叫老奴吩咐人呈上些茶点,您简单垫一垫”
李昀屹不予理会,只蹙着眉头,厉声道,“多事,朕没那个胃口,退下吧”
高殃苦着脸,但也不敢再劝,乖乖收了洒金托盘退下。
李昀屹一本本的翻开奏折,只觉得今日的大臣们分外的惹人心烦,什么陛下是否安好?什么丹荔将要成熟,臣谨以奉上?
安不安好的整日问,他整日答,有时一日能回上十几个这样的问安折,烦不烦呐。
还有讲丹荔将要成熟的,李昀屹更是紧皱眉头,他不爱吃丹荔,喜爱它的另有其人。
想到往年成筐往昭阳殿搬的丹荔,李昀屹心中便酝酿着火气。
他待贵妃这般好,为何贵妃却总是对他敷衍了事,可恨他也不舍得真的撂下贵妃的颜面给她难堪。
贵妃,是极其好面子又骄傲的,他也只能自己憋闷着。
随手将送丹荔的那本奏折甩到一边,李昀屹心中恨恨的想,若是贵妃不早些来紫宸殿求见,那今年便不许她再吃丹荔。
今日格外没有耐心的李昀屹下笔疾速,朱批印记落在奏折上拓刻极深,朱墨也用的极快,两三个研墨的内侍忙的团团转。
高殃守在书房外,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着陛下翻奏章时的哗哗声,就知道陛下心中还存着火气呢。
唉,是不是得去请贵妃娘娘来一趟,好歹将陛下的心结解开,毕竟夏日本就天气燥热,陛下又不耐热,若是气出个什么好歹可怎么是好?
可陛下也并非是好说话的,倘若知道是他特地请了贵妃来,届时只怕气得更狠。
正当高殃百般纠结之时,就远远看见黛紫色华盖蜿蜒而来。
高殃见着赶忙上前迎接。
躬身行礼后,极其殷勤的颔首奉承道,“天气正热,贵妃娘娘一路过来着实受苦,请您先落座偏殿,待老奴去禀报陛下”
姜时宜被照夜搀扶着下了撵轿,漫不经心的问道,“陛下今日的心情可好?可有因为前朝政事龙颜大怒的?”
高殃笑得圆滑,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回答,“旁的老奴不知晓,只知道若是陛下见了娘娘,任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消得一干二净”
姜时宜隔空点了点高殃,知道在他嘴里自己是问不出什么话的,也不为难他,只乘着华盖的阴凉,移步进了侧殿。
照夜对着高殃笑了笑,递过去一块荷包,温声解释道,“娘娘不喜夏日,总是心浮气躁些,您在陛下跟前侍奉,劳烦您多言语”
其实哪怕照夜不递这个荷包,高殃也不敢在陛下面前随意说些什么,毕竟他近身伺候陛下,对陛下的些许心思也能摸清一二。
贵妃娘娘在陛下这儿的重要性不说多,整个后宫的其他妃嫔甚至都难以望其项背。
但谁叫贵妃娘娘执掌部分宫权,行事敞亮,又对侍奉的婢女内侍们足够大方,他高殃自然也随着主子向着昭阳殿。
笑呵呵的将荷包收入怀中,高殃迈步进了书房,行礼道,“陛下,贵妃娘娘求见,您可要召见?”
原本还在奋笔疾书的李昀屹登时停下了笔,氤氲在眼眸中的阴沉不快竟如晴时的沉云,顷刻间消散许多。
放下手中的御笔,卸力倚靠在龙椅一侧,李昀屹端起一旁的粉彩鹤鹿春纹茶盏,慢条斯理的饮上几口,毫无先前的郁躁。
见上方没有动静,高殃略微抬头扫了一眼陛下的动向,见陛下还在慢悠悠的品茶,心中暗道,您怎么还端起来了呢?
若非看到方才砚台里的朱砂激荡的四周都是,分明是陛下急于沾墨时造成的,高殃还真以为陛下仍沉得住气呢。
自以为晾了贵妃好一会儿,李昀屹心里的气舒缓些许,才施施然开口,“去请贵妃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