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阳光依旧毒辣，空气闷热得像个蒸笼。
林凡觉得自己就是蒸笼里快被烤干的一块馊咸菜。
他蜷缩在一个公交站台的角落阴影里，浑身散发着一股连自己都嫌弃的酸臭味。
头发油腻得能直接炒盘菜，脸上黑一道灰一道，曾经的名牌外套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样，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块破布。
“咕噜噜……咕噜……咕……”
肚子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连大声抗议的力气都没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饿了多久。
白嫖了八碗面之后，他确实爽了一阵。
但那点面条，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他像个孤魂野鬼，在城市里游荡。
找工作？
他试过。
看到招工启事就两眼放光地凑上去。
“搬砖？一天一百五？”
“扛水泥？一包五毛？”
“洗盘子？一小时十块？”
他娘的！
这些活儿，他以前听都没听过！
更别说干了！
他林凡，堂堂凡少，什么时候需要干这种粗活？
“万物反噬系统……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林凡在心里第一百零八遍问候了那个该死的系统。
他现在无比确定，自己这倒霉催的境遇，绝对是那破系统搞的鬼！
就在他饿得眼冒金星，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去跟阎王爷报道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小伙子？怎么又是你？”
林凡艰难地抬起头。
一张布满风霜却带着几分关切的脸映入眼帘。
是那个清洁工大妈！
就是上次，在他差点饿死街头时，给了他一个馒头的那个大妈！
大妈手里提着一个装着工具的塑料桶，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方便袋，里面似乎是她的午饭。
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林凡，眼神里有惊讶，有同情，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大妈的声音带着点嫌弃，但更多的是不忍。
林凡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丢人！
太他妈丢人了！
他居然又一次以这种乞丐般的姿态，被同一个人撞见！
大妈叹了口气，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跟我来这边。”
她把林凡拽到旁边一个稍微僻静点的树荫下。
然后，她从方便袋里掏出一个还带着热气的肉包子，塞到林凡手里。
“吃吧。”
肉包子的香味，像一把钩子，瞬间勾起了林凡肚子里所有的馋虫。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抓过包子，张开大嘴就狠狠咬了一口！
“唔……好吃……”
眼泪差点跟肉馅一起掉下来。
大妈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复杂。
等林凡三两口把一个大肉包吞下肚，她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小伙子，看你这穿戴，以前也是个体面人吧？”
林凡动作一顿，脸颊发烫。
“遇到难处了？”大妈继续说，“谁还没个三灾六难的？天无绝人之路！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指了指林凡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外套，又指了指他乱蓬蓬的头发。
“你总这么晃荡也不是个办法啊！”
“手脚健全的，干点什么不能糊口？”
“你怕丢人？”大妈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像是训斥自己的孩子，“我跟你说，饿死才丢人！”
“饿死才丢人！”
这五个字，像五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林凡的心口上！
比任何羞辱，任何嘲讽，都让他感到震动！
他呆呆地看着大妈，嘴里还残留着肉包子的余香，脑子里却嗡嗡作响。
是啊！
饿死才丢人！
他林凡，以前挥金如土，视金钱如粪土。
现在呢？
为了一个包子，差点给人家跪下！
这他妈算什么？
“大妈……我……”
林凡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大妈见他神情松动，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几分慈爱。
“小伙子，听大妈一句劝。人活着，就得靠自己。”
“别总想着以前怎么样怎么样，那都过去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活下去！”
“你看我，一把年纪了，扫大街，不也一样养活自己？”
“活儿是脏了点，累了点，但赚的钱干净！花得踏实！”
大妈拍了拍林凡的肩膀。
“别怕吃苦。年轻人，吃点苦算什么？”
“只要肯干，总有出路的。”
她说完，提起自己的工具桶。
“行了，我得去干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大妈转身，佝偻着背，慢慢走远。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凡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吃了一半的包子包装袋。
大妈朴实无华的话语，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层层剥开了他这些天来用绝望和自暴自弃堆砌起来的硬壳。
他想起了父亲林建国。
想起了父亲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啊，凡儿。”
他以前嗤之以鼻的话，现在却觉得字字千钧！
“我日……”
林凡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还算有力的手。
“干点什么不能糊口？”
“饿死才丢人！”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一股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不！
老子不能就这么认栽！
老子他妈的，要活下去！
而且，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中，第一次燃起了一丝真正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困兽犹斗的狠厉！
“万物反噬系统……你给老子等着！”
“老子非把你这破系统，踩在脚底下摩擦！”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包子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
仿佛在咀嚼着自己那可笑的过去，和那该死的命运！
吃完，他将包装袋揉成一团，准确地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