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木棍落在皮肉上的闷声响个不停,陆泓的哭喊声愈发凄厉。
而谢临渊却像是充耳不闻。
他看向陆昭宁,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外面都在传,陆小姐前些日子救了几个走失的孩童,还给济婴堂捐了不少银钱......现在大家,都夸你是菩萨心肠。”
好端端的......说这个?
陆昭宁抿了抿唇,他绝对没安好心。
她没说话,静候下文。
只听谢临渊向陆泓问:“陆员外,陆二小姐的这菩萨心肠,可是随了你?”
陆泓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结过谢临渊的话:“是啊世子爷!这都是我们陆家的家风!”
谢临渊话锋一转:“嘶......可巧的是,那些孩子,偏是在清庄发现的......”
“看来,这件事果然和你脱不了干系。”他指挥青衣卫:“你们几个,打重点!”
陆昭宁勾唇。
这人,还挺坏。
坏的让人喜欢。
谢临渊看向陆昭宁:“陆二小姐,这里头的一些关窍,本世子得单独问问你。”
“是。”陆昭宁福身。
余光瞥见被打得哭爹喊娘的陆泓,她摇了摇头。
陆泓这人啊,注定只能是个炮灰。
青黛扶着装虚弱的陆昭宁,跟上谢临渊的步子,穿过抄手游廊,来到院角那座临水的六角亭。
亭柱上爬满了绿藤,风一吹,叶片簌簌作响,落在水里,湖面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谢临渊率先坐下,抬眼打量着陆昭宁。
“恢复得还不错,倒是看不出被雷劈过的痕迹。”
陆昭宁挨着石凳坐下。
“世子爷这算是关心我?”
谢临渊握着折扇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胡扯什么。”谢临渊移开视线。
啧啧啧。
心虚。
冷不丁的,鼻尖忽然萦绕上一股熟悉的寒意,她眼角余光一瞥--
谢临渊周身的黑气竟比昨日更浓了。
她没作声,往他身边挪了挪,几乎挨上他的衣角。
谢临渊眸色一紧:“你做什么?”
陆昭宁伸出了手,在他袖侧轻轻一捻,一缕极淡的黑气便被她攥在掌心。
“帮你减轻些负担。”
她早想存点这东西了。
《救赎经》看不上这点微末黑气,但她留着防身或是教训个谁倒是正好。
陆昭宁薅黑气时,谢临渊倒也不动,就静坐在原地,不发一言。
这一幕落入一旁的青黛眼中,她莫名地觉得,和谐中又透着那么一点诡异......
“好了。”
陆昭宁存了不少,再多,就要被《救赎经》吸走了。
她收手时不经意抬眼,发现谢临渊略微泛红的耳根,被日光一照,像染上了层浅霞。
陆昭宁心头微动,眼尾漾起狡黠的笑意,故意拖长了语调:“世子爷,早春天寒,您该不会是夜里着了凉吧?”
“并无。”
陆昭宁却微微倾身,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耳后,指尖轻点石桌,笑得眼尾弯成月牙。
“可是......您这耳根都红透了呢。”她故意拖长尾音,语气越发促狭,“如果不是着凉,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啪!”扇子重重敲在桌上,他虽一言不发,但警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耳根的红却悄悄漫上了耳廓。
陆昭宁见好就收,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正了正神色。
不逗了,她还有更要紧的事问。
“世子爷,昨日深坑底您捡到的那块碧玺,可有异样?”
见他不答,她又自顾往下说。
“世子,我已经向你证明了实力,至少,是要比宋师爷的能力强上几分吧?”
她微微倾身,目光清明,一瞬不瞬地看着谢临渊,更进一步毛遂自荐。
“清庄的事了了,往后定然还有更棘手的麻烦,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交给我。”
她拍着胸脯保证,语气格外诚恳,“何况我还吃了你给的‘毒药’,这辈子都得跟你绑在一处,忠心自然不必说。”
听到这,谢临渊忽然低低笑出声,陆昭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抬眼睨着她,眼神锐利如刀:“毒药?”
“陆昭宁,你当我真不知?”他折扇轻摇,带起一阵微风,“那不过是些安神的药粉,你从一开始就瞧出来了,偏要在我面前装乖顺?”
陆昭宁脸上不见半分被拆穿的慌乱,反而坦然迎上谢临渊的目光,唇角还噙着抹浅淡的笑意:
“顺势而为罢了。”
“世子爷心思重,若不装得乖顺些,怎能让你相信我?”
她挑眉反问,“而且,我不是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用处?”
谢临渊眉峰微挑,折扇在掌心敲出轻响,节奏不急不缓:“那你倒说说,本世子又凭什么用你?”
话题又回到了那夜的僵局。
当时陆昭宁哑口无言,如今,她有底气。
“世子,在您手底下,论解决这些阴邪事的本事,怕是没人能比得过我。”
她语气笃定,目光扫过他周身萦绕的黑气。
“既然如此,为何不大胆些?”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何况,世子爷的体质特殊,有很多阴气缠在身上,甚至,还会影响到周围的人。
昨日我帮你吸收了不少黑气,你该察觉到,身子轻快了些吧?”
谢临渊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但很快收敛。
“本世子身上的怪异,你能解决?”
这个嘛......
陆昭宁的指尖在石桌上画了个虚圈,眼底沉了沉。
拿不准。
陆昭宁很实诚地开口:“我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样解决你这一身黑气业障。”
“但至少,能帮你缓解痛苦,消除对旁人的影响,你不能一直任由这东西越来越多吧?”
谢临渊握着折扇的手猛地收紧。
她说得没错。
昨日陆昭宁抱住自己时,那蚀骨的寒意和痛感确实淡了片刻,只是那瞬间太过短暂,短到让他以为是错觉。
“你倒是聪明。”他冷笑一声,却没再反驳,这便是默许了。
“世子爷,那碧玺......”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
“昭宁?”
陆昭宁闻声转头,青丝随动作滑过肩头。
阳光恰好落在她微扬的下颌线上,将那抹刚敛去戏谑的笑意衬得格外清亮。
站在廊下的年轻男人看呆了,猛地顿住脚步,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