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费仲的请帖,用的是上好的绢帛,字迹工整,措辞客气得近乎谄媚,大意是:久闻王神医妙手回春,名动朝歌,恰巧费某近来身体微恙,心神不宁,特备薄宴,诚邀神医过府一叙,指点迷津云云。

“身体微恙?心神不宁?”王大鹏捏着那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绢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骗鬼呢!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刚被比干委托探查他们,对方就主动送上门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昨天街头那“望气断病”喝退赵扒皮的事传到了费仲尤浑耳朵里,加上王宫救黄妃的风声,让这两个惯于钻营的奸佞动了心思!

是想试探他这位“海外神医”的深浅?还是想看看能不能拉拢收买?又或者……是想借看病之名,设下什么陷阱?

“先生,去不得啊!”阿竹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小脸皱成一团,“那费仲尤浑是出了名的坏!吃人不吐骨头!比干丞相都让咱们小心呢!他们请先生,肯定没安好心!”

陈管事也面色凝重:“王先生,费仲此人,阴险狡诈,尤浑更是笑面豺狼。他们府邸,无异于龙潭虎穴!是否……先请示一下丞相大人?”

王大鹏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请示丞相,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他们既然‘请’了,躲是躲不掉的。越躲,他们越怀疑,越会想方设法找麻烦。不如……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阿竹和陈管事都愣住了。

“没错!”王大鹏将请帖收起,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他们不是要看病吗?好!我就去给他们‘好好看看’!顺便……也替比干丞相‘看’个清楚明白!”

他转向陈管事:“陈管事,麻烦你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片刻之后,王大鹏带着阿竹,在丞相府门口登上了费仲府派来的、装饰华丽的马车。陈管事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脸上忧色更重,转身快步朝比干书房走去。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最终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前停下。朱漆大门,铜钉闪耀,门口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楣上高悬着“费府”两个鎏金大字。气派程度,丝毫不逊于丞相府!

一个穿着绸衫、留着山羊胡、三角眼里闪烁着精光的瘦高中年男人早已等在门口,正是尤浑!他一见王大鹏下车,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那笑容热情得近乎虚假。

“哎呀呀!王神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在下尤浑,久仰神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尤浑一边说着恭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王大鹏——普通的葛麻布衣(王大鹏特意没穿显眼衣服),年纪轻轻,眼神倒是沉稳,但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

“尤管事客气了。”王大鹏淡淡一笑,不卑不亢,“费大人相邀,小子岂敢不来?只是不知费大人身体何处不适?”

“哎,说来惭愧!”尤浑一边引着王大鹏往里走,一边唉声叹气,“我家主人为国事操劳,夙兴夜寐,近来总觉得精神倦怠,茶饭不思,夜间难以安寝……宫里的御医也看了,说是思虑过度,开了些安神静心的方子,却总不见效。听闻王神医有‘望气断病’之神技,一眼便知症结所在,这才冒昧相请,还望神医妙手施为啊!”他话语中半真半假,将费仲的“病症”说得含含糊糊,显然是想试探王大鹏的手段。

王大鹏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哦?精神倦怠,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此乃心神耗损之象,倒也不难。待我见了费大人,仔细‘望’过便知。”

费府内部更是奢华无比。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随处可见,仆从如云,穿梭不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道,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气息。

尤浑将王大鹏引进一处装饰得金碧辉煌、铺着厚厚地毯的宽敞花厅。厅内主位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华贵锦袍、面皮白净、保养得宜的中年男子。他眼神略显浮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疲惫,正是当朝权臣费仲!

费仲看到王大鹏进来,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王神医来了?请坐。老夫近来身体抱恙,怠慢之处,还望海涵。”他语气平淡,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疏离感,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王大鹏,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费大人言重了。”王大鹏拱手行礼,在客位坐下。阿竹抱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箱,紧张地站在他身后。

“听闻神医有‘望气断病’之能,不知老夫这微恙……”费仲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

“费大人莫急。”王大鹏微微一笑,目光坦然迎向费仲,“所谓望气,需得心平气和,环境清幽。小子观此厅,金玉满堂,香气浓郁,虽极尽奢华,然……气息驳杂,光影迷离,反易扰人清静,遮蔽本源之气。不如……请大人移步至书房或静室?小子也好专心为大人‘望气’。”

费仲眼中精光一闪!这小子……有点意思!不仅不怯场,还敢提要求?他看了一眼尤浑,尤浑微微点头,示意王大鹏似乎并无异常举动。

“好!就依神医所言!”费仲站起身,带着王大鹏走向他的书房。

书房同样奢华,但相对花厅少了几分脂粉气,多了些书卷(或者装点门面的竹简帛书)。费仲在主位坐下,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只留下尤浑在旁伺候。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大鹏:“神医,请吧?”

王大鹏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他没有立刻开启灵犀望气术(主动),而是先开启了被动模式,同时暗中催动了“灵药辨识(被动)”,感知着书房内的气息和任何可能存在的药物残留。

被动望气术下:

费仲整体气息:浑浊!极其浑浊!如同一个巨大的染缸!油腻的土黄色(贪婪)为主基调,其中缠绕着浓烈的黑气(暴戾、阴狠)、灰气(狡诈算计)、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极其淡薄却异常醒目的粉紫色气息(魅惑、邪异)?!这粉紫色气息如同毒蛇般潜伏在浑浊气息深处,若隐若现!

·身体状况:

面色浮肿,眼底青黑,望气术下,其肾气(代表水之本源)呈现出一种衰败的灰黑色!如同被掏空的枯井!肾气亏损严重!

心脉区域,气息紊乱,黑黄交杂(贪欲炽盛,心神不宁),被一股无形的阴郁之气笼罩。

肝气郁结严重(青黑),脾胃之气也显得虚浮无力(土黄色黯淡)。

典型的纵欲过度、酒色掏空、思虑(阴谋)过重伤及根本的“虚劳”之体!根基已损!

被动灵药辨识也传来反馈:

书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多种名贵香料的味道(龙涎香、麝香等),这些香料本身无毒,甚至有益,但其中似乎混杂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不可查的……甜腻花粉的气息?这花粉的气息……与被动望气术捕捉到的那丝粉紫色妖气残留,隐隐呼应!似乎具有轻微的催情和迷幻效果?长期接触,会加剧心神的躁动和肾气的损耗!

“果然有鬼!”王大鹏心中冷笑。这书房,看似清净,实则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那若有若无的粉紫色妖气和甜腻花粉,绝对是人为布置的!就是为了加剧费仲的“症状”,或者……是为了试探他王大鹏能否察觉?

“神医?可看出什么了?”费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和审视。

王大鹏缓缓睁开眼(刚才他微微闭目感知),脸上露出一抹凝重,沉声道:“费大人,请恕小子直言。您这病……非同小可啊!”

“哦?”费仲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如何非同小可?”

王大鹏站起身,踱了两步,语气沉重:“大人您印堂晦暗,气息浑浊驳杂,尤以肾脉(他指了指后腰位置)最为衰败!肾为先天之本,主水,藏精纳气。观大人肾气,枯竭如深秋寒潭,几近干涸!此乃……精元大亏,根基动摇之象!绝非寻常思虑劳神可比!”

轰!

费仲和尤浑的脸色同时一变!尤其是费仲,如同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精元大亏?根基动摇?这小子……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纵欲过度、被酒色掏空的底细?!

尤浑连忙打圆场:“啊……这个……我家主人为国操劳……”

“尤管事!”王大鹏猛地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费仲,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大人是否常有腰膝酸软、畏寒怕冷之感?是否耳鸣如蝉,头晕目眩?是否精力不济,易感疲惫?是否……夜尿频多,甚或……难举?!”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费仲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铁青!拳头瞬间攥紧!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这小子!他……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这可是他最大的隐秘和耻辱!

尤浑也是目瞪口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放肆!”费仲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羞愤交加!他费仲位极人臣,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揭短羞辱?!

“大人息怒!”王大鹏却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目光坦荡,语气带着医者的关切和一丝悲悯,“小子所言,句句实情!讳疾忌医,乃是大忌!大人根基已损,若再不及时调养固本,长此以往……恐有精血枯竭,油尽灯枯之危!届时,纵有万贯家财、滔天权势,又岂能享用分毫?!”

“油尽灯枯?!”这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费仲的心窝!他暴怒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和后怕!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小子说的症状……全中!而且……油尽灯枯?他……他还不想死!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羞愤。费仲的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看向王大鹏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哀求:“神……神医……那……那该如何是好?”

尤浑也连忙凑过来,一脸焦急:“是啊是啊!王神医!您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家主人!”

王大鹏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他脸上却露出沉吟之色,缓缓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人此症,乃积年沉疴,非猛药不可救,非奇方不可为!”

他转身,从阿竹捧着的那个小木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打开油纸,里面是十几片形状奇特、颜色暗红、散发着一种极其浓郁、甚至有些刺鼻的腥燥气味的干瘪肉片!正是他让陈管事紧急准备的“虎鞭”!(商周时代,虎鞭被视为壮阳圣品,虽然未必有科学依据,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顶级“猛药”象征!)

“此乃小子师门秘藏——‘百年金睛彪王鞭’!”王大鹏一脸郑重,信口胡诌,“此物生于极寒之地,性至阳至刚!乃固本培元、重振雄风的圣品!配合小子独门金针秘法,刺激肾脉本源,或可……力挽狂澜!”

他故意将药效说得天花乱坠,还特意强调“重振雄风”!果然,费仲和尤浑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死死盯着那几片干瘪的肉片,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百年金睛彪王鞭?听名字就霸道无比!

“金针秘法?”费仲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正是!”王大鹏点头,“需以秘传金针,刺激大人肾俞、命门、关元等要穴,激发残存肾气,引药力入髓!此过程……会有些许痛楚,且需绝对静室,不能有任何人打扰!更不能有……外邪干扰(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书房那若有若无的粉紫色气息残留)!”

“好好好!静室!绝对静室!”费仲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满脑子都是“重振雄风”四个字!他立刻对尤浑吼道:“快!带神医去后园最清净的‘听涛轩’!闲杂人等一律退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尤浑连忙应下,看向王大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和热切。

王大鹏心中冷笑更甚。听涛轩?好名字!希望待会儿你能“听”到点不一样的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虎鞭”收好(其实只是普通野虎鞭,甚至可能年份不足),然后从木箱里取出了系统奖励的那个青铜器械包。

当那冷硬、散发着独特金属光泽和淡淡桐油味的青铜盒子打开,露出里面寒光闪闪、形状奇特的青铜小刀、镊子、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青铜针)时……

费仲和尤浑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什么?!这些工具……造型如此怪异!寒光闪闪,透着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尤其是那几把带钩的镊子和小刀,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这……这真的是治病的工具?!怎么感觉像是……刑具?!

“神……神医……这……这些是?”费仲的声音都变了调,之前的期待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此乃小子师门秘传之‘太乙神针’!”王大鹏面不改色,拿起一根最长、最尖锐的青铜针,在指尖灵巧地一转,针尖在烛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费大人放心,此针乃天外陨铁所铸,辅以秘法淬炼,专克阴邪,疏通淤塞!虽外形奇特,但效果……包您满意!”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请吧,费大人?咱们……去‘听涛轩’?”

看着那寒光闪闪的针尖,再想想刚才王大鹏描述的“些许痛楚”,费仲感觉自己的双腿有点发软,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这神医看病……怎么感觉像是要上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