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电梯平稳下降,数字从G层快速跳向B1、B2…最终停在了B3层。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一股冰冷、混合着强烈消毒水和奇特甜腥气味的气流扑面而来,温度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眼前是一条宽敞明亮的白色走廊,地面光洁得能映出人影,墙壁是某种无菌复合材料。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戴着面罩的工作人员在走廊里安静地穿梭,如同幽灵。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高度自动化、无菌化、无人化。

“请各位穿上防护服,经过气密消毒室。”科恩指着旁边一个隔间说道,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陈文、王璇、老刘等人依言穿戴好笨重的防护服,通过喷淋消毒。Ω-7也换上了特制的儿童防护服,由女警抱着。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紧紧抓着陈文的防护服袖子。

在科恩和几名诺亚安保人员的“陪同”下,队伍沿着走廊前行。走廊两侧是巨大的落地观察窗,可以看到里面一间间高度自动化的实验室:复杂的基因测序仪在运转,机械臂精准地操作着试管,巨大的低温液氮罐储存着各种生物样本…一切都符合顶尖生物科技公司的表象。

然而,王璇却皱紧了眉头,通过防护服内的通讯器低声道:“太安静了…工作人员的动作…过于程序化,缺少正常实验室的交流感和…‘人味’。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所有观察窗都是单向的,我们能看到里面,里面的人看不到我们。这更像…监狱或者观察室。”

陈文的心沉了下去。他注意到走廊的摄像头数量多得惊人,几乎无死角覆盖,而且型号非常先进。安保人员的站位也隐隐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科恩将众人带到一个巨大的、需要多重验证(密码、虹膜、掌纹)的合金大门前。大门上方标识着:“Project Eden - Core Zone (伊甸园项目 - 核心区)”。

“这里就是我们的核心研究区域。”科恩一边操作验证,一边介绍,“里面涉及高度机密的前沿研究,请各位务必遵守规定,不要触碰任何设备。”

大门伴随着沉重的气压声缓缓开启。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被幽蓝色的冷光源照亮。空间中央,矗立着一个如同摩天大楼般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培养罐!罐体直径超过二十米,高度直达穹顶!里面充满了淡绿色的、微微发光的营养液!

而在这巨大的绿色光柱中,浸泡着一个难以名状的“生物”!

它并非人形,更像是由无数扭曲、蠕动的肉瘤、筋膜、神经束和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骼强行拼凑而成的畸形聚合体!体积庞大得占据了培养罐的大部分空间!在它“身体”的各个部位,镶嵌着密密麻麻、如同复眼般的生物传感器和电子接口,此刻正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它没有明确的头颅,但在靠近“顶端”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肉瘤,上面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内布满了螺旋状的尖锐牙齿和一只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黑色眼睛!那只眼睛此刻正缓缓转动,透过厚厚的培养液和罐壁,似乎在“看”着门口闯入的众人!

这就是Ω-7口中的“沉睡的巨人”?!这就是宋振华培育的“基石”?!这根本就是源自地狱的怪物!

“上帝啊…”饶是见多识广的马克·里德探员,此刻也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FBI探员们更是纷纷拔枪,如临大敌!

Ω-7在看到那怪物的瞬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小小的身体在女警怀里疯狂挣扎:“巨人!痛!眼睛!好多眼睛!它在看我!它在叫我!”她指着那巨大肉瘤上的眼睛,恐惧到了极点。

“科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立刻解释!”马克厉声喝问,枪口指向了科恩。

科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解释?”他轻轻拍了拍手,“你们不是来寻找‘伊甸园’和‘基石’的吗?欢迎来到新世界的起点!这就是‘欧米伽基石’!宋先生最伟大的杰作!融合了最优秀的人类基因、尖端生物机械、以及…一点来自深渊的‘启示’!它将带领人类,走向更高的进化阶梯!清除旧时代的…残渣!”他的话音陡然转厉,“动手!”

几乎在科恩下令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安静穿梭的“工作人员”,猛地掀开了防护服!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覆盖着仿真皮肤的金属骨架和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它们是高度拟真的战斗机器人!

周围的墙壁上,瞬间弹出数十个武器平台,激光瞄准器的红点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锁定了陈文、王璇、马克等人!

更可怕的是,那个巨大的“欧米伽基石”培养罐内,淡绿色的营养液开始剧烈翻腾!那只巨大的黑色眼睛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无数根如同章鱼触手般、末端带着锋利骨刺和吸盘的生物机械管道,猛地从罐体预留的出口喷射而出,如同狂舞的毒蛇,朝着门口众人席卷而来!

“开火!”老刘和马克同时嘶吼!

哒哒哒哒——!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瞬间响彻整个核心区!子弹打在机器人身上溅起火花,打在飞射而来的触手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激光武器发出刺耳的嗡鸣,切割着金属和血肉!

混乱!绝对的混乱!机器人的火力精准而致命,触手的力量和速度更是超乎想象!一名FBI探员瞬间被触手卷住,锋利的骨刺刺穿防护服,惨叫声戛然而止!一名中方队员被机器人的能量武器击中,半个身子焦黑倒地!

“保护Ω-7!找掩体!”陈文大吼,一把将抱着Ω-7的女警扑倒,一根粗壮的触手带着腥风擦着他们的头皮扫过,重重砸在合金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王璇被老刘护在身后,依托着一个巨大的控制台进行还击。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培养罐核心的巨大肉瘤和那只冰冷的眼睛。“它的核心意识在那个肉瘤里!攻击那里!”她对着通讯器大喊。

“陈文!磁片!”王璇看到陈文在弹雨中翻滚躲避,焦急地喊道,“试试那个核心控制台!”她指着房间中央,一个被多重能量护盾保护着的、连接着无数管线和屏幕的圆柱形控制台!那里显然是整个“伊甸园”的控制中枢!

陈文立刻会意。他躲过几道激光束和一条触手的绞杀,如同猎豹般朝着中央控制台冲去!几台战斗机器人立刻调转枪口拦截!

“掩护他!”老刘和剩下的队员集中火力,拼命压制机器人和触手,为陈文争取时间!

陈文冲到控制台附近,能量护盾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阻挡着他。他猛地掏出那张带有金色纹路的黑色磁片!磁片在靠近护盾时,上面的金色纹路突然亮起微光!护盾竟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仅容磁片通过的波动缺口!

陈文毫不犹豫,将磁片狠狠拍向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嗡——!

整个控制台猛地亮起刺目的蓝光!所有屏幕疯狂闪烁!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密钥验证中…生物信息绑定:Ω-7…权限等级:Alpha-Omega…最高权限授予!欢迎回来,‘锚点’。”

控制台的能量护盾瞬间消失!所有屏幕定格,显示出复杂的生物数据流和系统控制界面!最中央的屏幕上,跳出一个巨大的倒计时:

【“基石”完全激活 - 00:05:00】

只有五分钟!

与此同时,Ω-7突然停止了尖叫,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她挣脱了女警的怀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如同梦游般朝着培养罐的方向走去!嘴里喃喃念着:“回家…小七…回家…”

“拦住她!”王璇惊叫!但几条巨大的触手如同忠诚的护卫,瞬间挡在了Ω-7身前,将试图拦截的女警和队员狠狠扫开!

“Ω-7!不要过去!”陈文对着通讯器大喊,试图唤醒她。但Ω-7毫无反应,径直走到培养罐底部一个开启的圆形入口前。入口内闪烁着柔和的绿光。

“她在进行生物信息最终绑定!”王璇瞬间明白了,“她是激活‘基石’的最后一道活体密钥!宋振华把她设计成了‘基石’的一部分!一旦绑定完成,‘基石’将彻底苏醒,无法阻止!”

必须立刻摧毁控制台!终止激活程序!

陈文扑到控制台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选项让他眼花缭乱。他不懂这些!

“王璇!快!怎么关闭它?!”陈文焦急地吼道。

王璇冒着枪林弹雨冲到陈文身边,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权限有了!但系统有自毁锁!强行终止会立刻启动基地自毁程序!范围…覆盖整个半岛!”她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警告,脸色煞白。

摧毁控制台,基地自毁,所有人陪葬!不摧毁,五分钟后“基石”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两难绝境!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00:03:45】…【00:03:44】…

Ω-7已经走入了培养罐底部的入口,身影消失在绿光中。巨大的“基石”怪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低沉的、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所有触手狂舞得更加强烈!那只巨大的眼睛红光大盛!

“妈的!跟它拼了!”老刘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怒吼着拔出手枪,对着那只巨大的眼睛疯狂射击!子弹打在坚韧的生物组织上,效果甚微。

马克·里德探员也杀红了眼,指挥着残余的FBI探员集中火力攻击肉瘤核心。

但效果微乎其微!怪物的防御力超乎想象!

【00:02:30】…

“还有一个办法!”王璇突然盯着屏幕上一条关于“基石”能量核心的物理位置标记,“看这里!它的主能量核心不在肉瘤里!在培养罐底部!靠近Ω-7进入的那个通道下方!是一个独立的、高纯度能量晶体阵列!如果我们能摧毁那个能量核心…”

“怎么下去?!”陈文看着被无数狂舞触手和机器人重重保护的培养罐底部,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核心区上方穹顶的某个通风口格栅突然被从内撞开!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灵猿般滑索而下!是山鹰!他竟然在之前的混乱中,利用通风管道系统潜入了进来!

“刘队!陈法医!我找到路了!通风管道直通罐底维护层!”山鹰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但下面有守卫!我需要支援!”

机会!唯一的机会!

“老刘!掩护山鹰!我去!”陈文当机立断!他拔出那柄父亲留下的、沾过无数罪恶鲜血的手术刀,又从一个倒下的队员身边捡起一把霰弹枪。

“我跟你去!”王璇抓起一把手枪。

“不!你留在这里!想办法拖延程序!或者…准备撤离!”陈文深深看了王璇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万语,“如果我回不来…带大家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鹰指示的、靠近培养罐底部的一个隐蔽维修通道口冲去!老刘带着仅剩的两名队员,用最后的火力为他开辟道路!

子弹在耳边呼啸,触手在身侧狂舞!陈文如同在刀锋上跳舞,凭借着法医对人体和机械弱点的精准了解,以及超越极限的敏捷,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终于冲到了维修通道口!山鹰在里面接应,两人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管道中。

王璇看着陈文消失的背影,强忍着泪水,转身扑回控制台。她必须做点什么!她尝试输入指令,试图干扰“基石”的生物信号接收,或者…寻找系统后门。

时间:【00:01:15】…

培养罐内,绿色的营养液光芒越来越亮,巨大的“基石”怪物的嗡鸣声变成了高亢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尖啸!那只巨大的眼睛,红光如同熔岩般沸腾!

地下深处,维修通道内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和生物质的腥臭。陈文和山鹰在狭窄的管道中快速爬行,下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机器人的电子音!山鹰的队友正在下面苦战!

“就在下面!能量核心室!”山鹰指着下方一个透出强烈蓝光的网格盖板。

陈文一脚踹开盖板,纵身跃下!

下面是一个布满粗大能量管道和闪烁指示灯的房间。房间中央,一个由数十块巨大蓝色菱形晶体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能量阵列,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和高温!这就是“基石”的力量源泉!Ω-7进入的那个通道就在能量阵列旁边!

几名队员正和几个守卫机器人激战,伤亡惨重!

“摧毁它!”陈文大吼,举起霰弹枪,对着能量阵列疯狂开火!

轰!轰!轰!

霰弹轰击在能量晶体上,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和能量乱流!但晶体极其坚固,只留下浅浅的凹痕!

机器人被吸引,调转枪口对准陈文!

山鹰和队员拼命掩护!

时间:【00:00:45】…

核心区上方,王璇看着屏幕上“基石”的生命体征指数直线飙升,即将突破临界点!那只巨大的眼睛,红光已经浓稠如同血海!Ω-7的生物信号,正在飞速融入“基石”的系统!绑定即将完成!

“不!”王璇绝望地嘶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却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地下传来!整个核心区剧烈晃动!培养罐内的营养液疯狂翻涌!那巨大的“基石”怪物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它身上闪烁的红光和能量波动瞬间变得紊乱、黯淡!

能量核心室。

陈文打空了霰弹枪子弹,能量晶体阵列依旧顽强运转!眼看机器人就要将他撕碎!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看到了!在能量阵列最核心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所有晶体的银色中枢节点!

他猛地将父亲留下的那柄手术刀,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掷向那个银色中枢!

手术刀化作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中枢节点!

滋啦——!!!!

刺耳的能量尖啸声响起!手术刀瞬间被超高压能量烧熔、气化!但中枢节点也被这蕴含了陈志明一生执念和陈文所有愤怒的金属贯穿、破坏!

整个能量阵列爆发出最后、最刺眼的蓝色光芒,随即如同连锁反应般,一块接一块地爆炸、碎裂!狂暴的能量乱流席卷了整个房间!

“走!”山鹰拖着被冲击波震得吐血的陈文,和幸存的队员拼命冲向紧急出口!

核心区。

巨大的培养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罐体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淡绿色的营养液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浸泡其中的“基石”怪物发出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在能量枯竭和结构崩塌中迅速萎缩、崩解!那只巨大的眼睛,红光熄灭,变得灰败死寂!

控制台上的倒计时,永远定格在:【00:00:03】。

屏幕上跳出血红色的警告:【核心能源损毁!“基石”激活失败!系统崩溃!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10:00】!

基地自毁程序启动了!只有十分钟!

“撤!所有人!立刻撤离!”马克·里德对着通讯器疯狂大吼。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王璇看着屏幕上基地自毁的倒计时,又看向培养罐底部那个通道入口。Ω-7…她还活着吗?陈文呢?

她咬咬牙,冲向通道入口!就在这时,一个满身焦黑、血迹斑斑的身影,被山鹰和队员从维修通道里拖了出来!

“陈文!”王璇扑过去。

陈文剧烈咳嗽着,半边脸被灼伤,但还活着!他手里紧紧攥着半截被烧熔的手术刀柄——那是父亲唯一的遗物。

“Ω-7…”他艰难地指向通道。

王璇望向通道深处,只有崩塌的轰鸣和喷涌的绿色液体…Ω-7的身影,消失无踪。

“走!”陈文抓住王璇的手。没有时间悲伤了!

众人搀扶着伤员,沿着紧急疏散通道,在崩塌的管道和坠落的建筑碎块中,朝着地面亡命狂奔!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和崩塌的巨响!

当他们终于冲出地面建筑,扑倒在安全距离外的草地上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爆炸!诺亚公司的整个半岛地基在剧烈的震动中塌陷下去!巨大的火球和浓烟冲天而起,将旧金山湾区的天空染成一片末日般的赤红!

“伊甸园”,连同其中孕育的恶魔和未尽的野心,在剧烈的爆炸中,彻底化为灰烬和深埋海底的废墟。

陈文躺在草地上,望着那片毁灭的火光,剧烈地喘息着。手术刀的刀柄紧贴着他的掌心,残留着滚烫的温度。王璇紧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劫后余生的泪水无声滑落。

结束了?宋振华呢?他是否也葬身在这片火海之中?还是如同幽灵般,早已遁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继续编织着他疯狂的新秩序之梦?

旧金山的海风,吹不散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也吹不散笼罩在幸存者心头的巨大阴霾和未解的谜团。真正的终结,或许远未到来。